她当年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少难过。

和陆慎反目成仇，成为被全修仙界追杀的女魔头时，也没有很痛苦。

痛苦，后悔，愤怒，伤心，是一点点加深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困境中，她以前的那些同门师弟师妹，回春宗的长老宗主，她在逃亡中共患难过的那几个勉强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一个个死在她面前时，那些别人都与生俱来的情感，才一点点从她的心中生长出来。

她开始惧怕死亡，发现生命脆弱而唯一，一个人死了，你便再也见不到他了，你没有任何机会去弥补你与他之间的遗憾，他也再不能站在你身前保护你，训斥你，劝导你。

什麽都没了。

如此，怎能不痛苦。

但，她前世只能经历那些人的死亡，却没有机会安慰任何人，安慰她自己吗？

前世的她根本不配被安慰。

这一世，重生以来，她能感知到别人的痛苦了，可是，还是没学会该如何安慰别人。

所以，许久，秦扶春只能缓缓擡起手，轻轻拍了拍温扶桑的肩膀。

她知道温扶桑的痛苦，虽然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都生活在回春宗，也从来不和人提他的父皇，但是黄金城那几日，她便明白，在温扶桑心中，温煦这位父亲，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

而且，温煦，虽然从不说他对温扶桑的关爱，但他为温扶桑做的那些事情，却刻意证明这一切。

此刻的温扶桑，和前世得知师父死去时的痛苦是一样的。

秦扶春低声温柔地说道：“扶桑，你的父皇是一位好父亲，更是一位好皇帝。”

温扶桑笑了一声，笑声里杂着一丝几乎听不出来的抽泣声。

半响，他说道：“我母妃说不想见父皇，但最后还是和我一起陪着父皇走了最后一程，父皇和母妃说对不起，他走的时候，母妃在他的手上写了符，也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秦扶春：“那你父皇应当没有什麽遗憾了。”

温扶桑仰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他这样厉害的人，哪有什麽遗憾。母妃在父皇去世后留了一本符修的书籍给我，便离开黄金城了，不知去向，让我不用寻她。太子虽然还未登基，但是已经容不得我继续留在黄金城了，我便直接来了无剑宗，还是和师姐在一起，有安全感。”

秦扶春无奈：“前半句还算稳重，后半句又是往日的模样。”

温扶桑粲然回首笑道，“凄凄惨惨从来不是本皇子……不对，如今说本皇子不合适了，应该说方才凄凄惨惨的事温曜，现如今神采飞扬的风流修士才是我温扶桑t。”

秦扶春看着温扶桑，半响，擡手指腹擦过他的眼角，指腹温热，泪水余温还未散尽。

“嗯，我二师弟，就该神采飞扬。但是如果很难过，必要憋在心里，不要压抑自己，偶尔藏在扇子后面哭一哭，师姐不笑话你。”

温扶桑看着秦扶春，侧首笑了笑，林间清风然然，火红色的夕阳余晖穿透林子，将秦扶春的绿意染成了温柔的红。

好像一瞬间，这些日子压在心上的沉重，被这抹温柔的余晖消弭了。

秦扶春：“以后还回黄金城吗？”

温扶桑：“不回去了，我可是回春宗的顶梁柱，没看到我不在，你们在无剑宗都被欺负成什麽样子了。”

秦扶春：“少自恋了，今天万葭儿来找我的事情你不要参与。”

温扶桑：“很显然，毒是你下的。”

秦扶春：“不算毒，至少是让他短暂地变成哑巴。陆慎那张嘴的攻击力，和你不相上下。”

温扶桑扇子点着下颌，说道：“是吗？我觉得你低估我这张嘴的攻击力。但是你下毒肯定不会光明正大下，万葭儿怎麽怀疑到你身上的。”

秦扶春：“这就不清楚了，不过那毒不致命，过一段上时间他自然能开口说话。倒是百里长歌昏迷，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是你表哥，你去探望过了吗？”

温扶桑：“还没有，既然你说百里长歌死不了，我也没必要去看他，等他醒了我找机会去羞辱他一下，居然输给了金丹的陆慎。不过，我晚些时候要去看我姑姑。”

秦扶春：“平乐公主因为百里长歌和陆慎比赛很是伤心难过，你去了之后，千万记得言语温和。”

温扶桑：“百里长歌没受重伤，平乐姑姑怎麽会如此难过。她对修仙这些东西，一概没有什麽兴趣。”

秦扶春问道：“平乐公主嫁到无剑宗之前，可曾认识什麽姓陆的故人？或者，她身边有什麽来往比较密切的修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