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坐上火车，到了傍晚。

宋颜歪头靠着车窗，闭上眼睛，在火车哐当哐当驶过铁轨的规律声音中，慢慢睡着了。

霍屿川见她睡着了，也没有打扰她。

大概是脑袋靠在硬邦邦的窗格上磕着不舒服，没过一会儿，宋颜的头一偏，扭过来靠着座椅。

座椅靠着打滑，她的脑袋没多久由又从椅背滑下来，靠在了霍屿川肩膀上。

感觉到她靠过来时，霍屿川浑身一僵，转头看去。

她闭眼睡着了，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此时正靠着他肩头。

霍屿川的半个身体都动弹不得了，脊背笔直绷着胸膛，像被点了穴道一样。

柔软身体贴着他的手臂，馥郁芬香的头发拂着他的下颌，她是离他如此的近，近到他一垂眸就能看见她白净的脸庞，听到她轻匀的呼吸。

大概是睡得不太舒服，她下意识在他肩头蹭了蹭，寻找一个合适的睡姿。

霍屿川正襟危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动不敢动。

可能因为他坐得太端正了，肩膀又硬，她脑袋往侧一拱，差点歪了出去。

霍屿川眼疾手快伸手一托，用手掌小心翼翼护住她脸蛋，另一只手伸过去把开了个缝的窗户拉下来，又脱了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自己往下稍微坐了点，让她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在他肩上睡着。

天黑下来，火车厢里只有一点昏暗的光。

对面座位的人也都睡着了，还有人发出鼾声。

霍屿川就这麽坐着，只觉得此刻内心宁静又柔和。

……

半夜，车厢里变得安静下来。

坐着坐着，霍屿川不知道什麽时候也浅睡了会儿，等他醒来，发现肩膀上靠着的人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也披回了他身上。

霍屿川静静看过去，只见她趴在小桌板上，从包里拿出了笔记开始工作。

手中的笔写写停停，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声音在安静车厢里有种别样的韵律。

她低着头，头发因刚才睡了会儿有点松散，黑秀的发丝垂在耳畔，柔和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笔记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篇。

她的字迹很娟隽，甚至带了点棱角，透着股洒意，圆珠笔在她手里行云流水挥毫，光看她这麽写字就很赏心悦目。

半夜的火车上，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她还在认真工作。

有时候霍屿川想，如果不是因为她家中条件不好，以她这麽聪明巧慧，肯定早就考上大学了吧。

如果她去读大学，在大学里肯定有很多男同学喜欢她，追求她。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嫁给他了。

城里大学生，家庭条件好，工作前程佳，她这麽优秀，想选个什麽样的都可以。

而他能给她的，却寥寥无几。

霍屿川默默看了会儿，没有出声打扰她，重新闭上眼睛。

……

宋颜把所有的资料全都整理彙总了一遍，确认没什麽问题，才垂了垂酸软的胳膊和小腿歇息。

这趟火车要第二天接近中午才抵达浙州，还有六七个小时，她从没坐过这麽久的硬座，有点难熬。

但想到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宋颜强迫自己又睡了会儿。

等到一觉睡醒，火车已经进入浙州地界。

宋颜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绿野山川，和铁路两边的村庄，心情开始期待起来。

霍屿川见她醒了，说：“再坚持一下，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宋颜确实感觉浑身酸痛，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她把剩下的半瓶汽水喝了，对霍屿川说：“我去洗个脸。”

火车两节车厢的交接处有开水间和厕所。

宋颜艰难地挤过人群，上了洗手间出来，用水洗了把脸，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回到座位后，她和霍屿川一起把昨天买的米糕和茶叶蛋当早饭吃了，没等多久，火车终于鸣笛着抵达了浙州站。

下了车站，宋颜在站台上深呼吸一口。

历经二十几个小时，他们总算到了。

一到浙州，就明显感觉到，这里城貌经济都要更为发达一点。马路上除了桑塔拉，还能看到其他日系德産汽车，人们的衣着也更讲究一些，街上的商场和饭店也更多，偶尔能看到新建的高楼。

就连温度好像也高一点，没有江阳冷。

宋颜拿着厂家的联系地址，对霍屿川说：“我们先去找个招待所安顿下来，然后再去联系厂方。”

霍屿川自然没有意见。

在车站外坐了辆三轮车，他们进入厂家所在街区，找了家相对正规的招待所。

招待所前台工作员见宋颜和霍屿川进去的时候，擡头打量了他们一眼：“请出示一下证件和介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