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提醒。

魏昭脸色一瞬间苦起来，成亲有什么好的？

找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回家管着自己，难道很有意思吗？

就算找不到像父母那种一见倾心的姑娘，起码也要是个知我懂我的。

可他也心知肚明，父亲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魏家向来男丁单薄，虽然不至于一脉单传那么可怜，可是平平安安活到成人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叹了一声，几乎有逃跑的冲动——然而到底做不出来那么丢人的事情。

他忽然间又想起了寒江雪，那个姑娘现在说不定也因为他这一时不查，被家里的婚事逼迫的，没有喘气的机会。

这样一下，要是他们两个人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下来，不如假装凑成一堆儿好了。

彼此帮忙糊弄家里人，还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可是想一想，女孩家的名节何其珍贵，这么做简直丧良心！

心中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因为什么而产生的惋惜。

寒江雪此时正抱着母亲哀泣连连：“女儿心里苦啊……”

靖王势必不能嫁，但是怎么能让双方都有脸面的情况下，还能把这个婚退掉就是个技术活了。

太太听她哭，自己也心疼，这是怀胎十月从她肚子里面掉下来的肉，从小就乖巧听话，不争不抢。

要不是受了什么忍受不下去的委屈，至于哭成这样吗？

可要说静慈师太给女儿什么委屈了……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但是静慈师太那样的人物，至于跟自家女儿计较吗？

寒江雪知她心里想什么，却偏偏不多说，只是一边哭着一边赶了仆从出去。

第9章

声音软弱的好像是当年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母亲，您是知道我的，要不是出了事情，断断不该给您带这么大的麻烦。可是女儿心里苦啊。”

这一招叫先声夺人，哭你个心神动摇，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师太是有大神通的，女儿一时兴起，便多问了一些问题，可谁知道，女儿未来婚事不顺畅，这一时心里悲切，竟失了稳重，实在万万不该……”

后面那些话太太都没有注意，光是这一句话就能叫她心神动摇了。

什么叫未来婚事不顺？

她这一生纵然不敢说一件错事也没做过，但也当真为了这个女儿操碎了心。

往日里吃斋念佛，也不过想为这个女儿多添些福气，结果现在她说：‘她未来婚事不顺’？

太太几乎掩不下自己面上的惊怒。

寒江雪见母亲为了此事反应如此之大心中也十分愧疚，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把再世为人之事统统说出来，就单纯像女儿跟娘亲撒娇一样，不带任何目的和算计的，说出口，让自己有一个喘息的余地，也让母亲清楚未来的处境。

可只要她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有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浆糊一样狠狠黏住她的嗓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便大概晓得，这个秘密，就算再怎么不堪重负，终究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负重前行了。

曾几何时，寒江雪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觉得这种日子太过煎熬，上辈子她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错，然而一生不堪的后果，却都只能由自己来背负。

这实在是苍天不公。

可是时过境迁之后，被师太一语点破她内心深处那点不与人言的骄傲，寒江雪又会有一种不甘心。

我也不是十恶不赦，为何就没有一个大好前程？

这样的不甘心像是浓烈的毒药，如蛆附骨般盘恒在她骨骼深处。

她咬咬牙，忍下心底的失落愧疚颤声道：“娘亲，女儿虽养在深闺，却也不是什么事也不知道的大家闺秀，且不论我家本就与皇室有关联，便说那靖王，他就真的是什么良配吗？”

后面一句话犹如蚊蝇，内间丫鬟仆役都被宣在外间候着，这点音量如非大内高手绝对听不清讲了什么。

然而太太还是瞬间便捂住她嘴巴避免说的更多。

她忧心忡忡道：“隔墙有耳，你心中就算再多忧愤，也不能……”

寒江雪自是懂得这未尽之言的，她乖巧的不再多说，可太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不在联想。

世人虽说都把静慈师太传的那么玄乎，可能她本人的确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厉害之处，可换句话讲，谁又相信一个上过战场，饱经人世间多种灾厄苦楚的公主，会一点也不懂朝堂之事呢？

她已经十分先入为主的，把寒江雪的话联系到师太的指点上了。

虽说师太现在也是方外之人，但俗事也不会一无所知，连师太这样的方外之人都清楚靖王绝非好姻缘……可恨老爷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