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禾不紧不慢推门进屋，一个不察和傅寅撞了个满面。傅寅后退一步：“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孟一禾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有些不满就要递眼刀。猛得一抬头，入目是张黑乎乎的花脸，胡画的图样已经看不出原形，唯有“黑心狐狸”四个大字笔锋起落都还清晰，是俊脸也拯救不了的崩坏。加之傅寅不耐横眉竖眼模样，孟一禾一个没忍住，满室都是她打鸣般笑声。

傅寅踢了踢她的鞋子，莫名其妙：“你是被刺激出什么颠病来了。”

也不知道哪个词戳到了孟一禾，本来都差不多止住的笑意，再次决堤，孟一禾抱着肚子，笑挂在傅寅的手臂上

傅寅垂目看了眼笑得七歪八扭、毫无形象的人，一眼断诊病得确实不清。于是毫不留情捏住手臂上的爪子丢到一旁：“趁时间还早，去太医院说不定还有救。”

算了，你脸黑，不和你计较。孟一禾捋了捋气息，对着傅寅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而傅寅背后好似长了个眼睛，她刚一放任鼻眼扭曲放肆，傅寅好巧不巧回首，直接抓了个正着。

孟一禾干笑一声转移话题：“今日又不是休沐，不去上朝，蹲我这什么事？”

还有脸问。他一醒来，就觉肚子里像是塞了座山，甫一动动，都能吐人一脸，愣是干坐在这几个时辰，才觉轻松了些许。傅寅没好气睨了孟一禾一眼：“昨晚你给我吃了什么？”

孟一禾大咧在傅寅身旁坐下，半点不怯他的脸色，理直气壮道：“你该庆幸只是吃了些零嘴。昨日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哼哼，哪还有你今日这般生气瞪我。”

以她对傅行止的了解，这人就是不得亏的主，这般说了定是会回怼回来。到时她顺势辩驳，继而宣讲昨夜的救人时的惊心动魄，恩威并施，到时清账自然水到渠成。

然而，傅寅只是抬手碰了碰有些刺疼的额角，没吭声。

昨夜撞坏脑子了？

孟一禾心里犯嘀咕，不得不自行铺垫：“你都不知你昨夜夜游时是如何惊险，叫我一通费劲儿。”

早不是头回经历，虽不知这次是什么形式，想来不会轻松。

“昨夜…多谢。”傅宁抬起眼，语气郑重。

常言道，出门不打笑脸人，傅行止这般客气，她还如何开口。

孟一禾战略性的转移话题：“昨日你说，神医那边，具体是怎么回事？”

傅寅没打算隐瞒，略过了细节将雁南顾那边的情况说了。孟一禾听完他报出的几个种子，目光游移盯着小院靠着围墙那片见土的地方。

傅寅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看去，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孟一禾咳了咳嗓子，大抵是觉得一会儿说出来的话着实带欠：“你刚刚说得种子我都有，但是……”

傅寅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不觉攥紧：“但是什么？”

看着傅寅实在算不上能看的脸色，孟一禾不敢在欠收拾边缘探头探脑：“但是…就在昨天，你睡着那会儿，我刚种进土里面了。不若，我们现在去土里刨刨，应该还能刨出来几粒。”

话落，傅寅久久没有接话，久到孟一禾都想去厨房把昨天装种子的几个布包翻出来再抖抖。只听傅寅舒了口气，忽然问:“你长在雁南？”

傅寅的声音拖着懒调，仿佛刚刚脸色沉得能刮灰的人不是他。

但另起话茬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孟一禾不由挺直了腰板，警惕看他。

“皇兄说神医是你给的消息。”傅寅撑手歪头看她，“记得你先前说，你拜过人学医，你们认识。”

他尾音平稳，是带着笃定的陈述句。孟一禾也没有什么想遮掩的，大大方方应了：“是我大师兄，我娘生我时难产就是师兄接生的，厉害着呢。”

接生？这渊源还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傅寅带了些调笑答道：“一禾以命相拖，自是信的。”

孟一禾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将话引歪了，连连摆手：“那什么不是那个意思，大师兄是真厉害，连师父都比不上的厉害。放心吧，等我大师兄来了京里，说什么我都央师兄替你医好。”

傅寅默了半晌，软声开口：“孟一禾，日后你还是放聪明些，不要这般傻了，会吃亏的。”

直觉话里藏了什么，是她不该触碰的。

孟一禾脑袋自动转了个弯：“你都这般说了，我也不叫你为难。喏，不若碎草集的事一笔勾销怎么样？”

有些人还真是顺杆子就往上爬，傅寅觉得这会儿要是抹了她的面子也不太好，他沉沉“嗯”了声回说：“自是不行的，不过原稿的事可以罢了。”

孟一禾怀疑自己听错，某些人怕是不知道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她撇了撇嘴，不满哼哼：“加之昨夜，我可算救了你两次，若是在民间，受跪拜，喊声再生父母也不为过的。你…想清楚了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