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中，孟一禾才知傅寅这两日已经开始按顾严的方子用药，作为侍药，孟一禾一旁尽责将听到的要点一一记录下来。

药监司几人简报完毕，孟一禾收起纸笔，却听金苓话锋一转忽然向傅寅请命有要事要请她协助。

傅寅似乎早就知晓，说了句“不要太久”便放她过去。

随在金苓身后一道去了药圃，孟一禾看着盎然的药园子不解用意。

“圣医让我等交给你的。”金苓说着将一个木盒递给孟一禾。

熟悉的物件，熟悉的台词，心尖仿若被人掐了一下，酸酸涩涩的，孟一禾眼眶泛红，大师兄对她怎么这么好。

反观自己，越发觉得不像话，时至今日还未能亲自同大师兄道声歉意。

正想着，金苓的声音适时从背后响起：“圣医虽向我们举荐小主，但乌康、梦霞的育植本就艰难，小主大可不必有压力。”

嗯？

隐隐约约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孟一禾收住眼泪，指指手中：“所以这里面是乌康和梦霞的种子？要我种的？”

金苓虽觉莫名，还是耐心解释：“乌康、梦霞太医院虽还有些许库存，但圣上的病症不知何时才会痊愈，有备无患。种药的药铺已经准备好了，小主现在要看看吗？”

孟一禾摩挲着木盒上明晃晃的几个朱红大字“太医院库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不小心煽情过头了。

金苓这两日一直听顾严说自家师妹在种花种草这事上如何厉害，但彼时见她多半时候都在懵神，心下着实没抱多少希望。但出于职责，药圃的植种事项该注意的还是要交代清楚。

两人走在去往为孟一禾单辟的药圃的石板道上。金苓一路走一路讲，孟一禾不时应上两句。

以往新进的药师，谁人在听他讲解的时候不是有一箩筐的问题排着队等着要问他。今时今日，这个孟贵人自始至终平静的仿佛只是过路捧场。

金苓一时不大适应，兜着满肚子的郁闷：“孟贵人，你就没有什么要问老朽的吗？”

孟一禾蹲地撵了撵带着些潮湿的土块，想了想：“院使，这些种子我可以带回去种吗？”

金苓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要把种子带到哪里去祸祸？

乌康和梦霞这种稀少到宫里才有几斤的药材，种子珍贵程度一点不比药材本身。毁掉一颗就少一颗，他绝对不容许种子脱离他的视线。

金院使脱口就要不允。

但在命运的关口，眼前不知怎么就闪现圣医推销自家师妹时候的自得神情，话音卡在喉间，不若再相信圣医一次。

一番心理建设，金苓不甚情愿点了点头：“随小主方便。”嘴上这般说着，心里恨不得就地要替那几粒种子写副挽联。

他神色着实壮烈，明眼人都看出他是经过了一番激烈挣扎，孟一禾捧着种子压力陡增，到底还是解释了句：“这里的土不行。”

金苓声音登时拔高了八度：“不可能！”

他按照书里亲自选的地方，太医院就没有比这处更合适的了。

砂石与泥土混合恰到好处，肥沃程度也是他们专门调配的，正好合适这两味药。

再之，他一向都认为人比土重要，人若不懂植物，再好的土也是白搭。

“乌康虽喜砂石，但这处的黑土夯实，不利于它生根。”孟一禾捏着一根枯枝将湿土翻开，又继续道，“梦霞不似乌康挑剔，种子丢在哪里都能发芽，但是对土壤沃瘠十分考究。这处土肥了，就算长芽，没有几天，根茎就会被烧死。

话落，金苓神色晦明盯着黑泥久久未发一言，孟一禾后知后觉自己僭越，正想着要如何补救之时，金苓忽然开口：“贵人请随我来。”

说着他不顾自己方才离嘴的规矩——不准踏入药圃中一步，一脚踏进泥地，抄近道去到另一片药圃。

孟一禾见状，赶紧提裙跟上。

金苓指指面前稀稀疏疏的药草，语带焦急：“那你再说说重楼。”

孟一禾从地上拎起一株已经枯萎的药草左右端详，又撵了撵根茎上带出来的泥土，说道：“土太黏，日照过长。”

金苓再次沉默之后，又将孟一禾领到另一处：“这些呢？”

……

两人在药圃不觉时间，在外面等着的傅寅已经两壶茶下肚，还不见人出来，终于坐不住，招了个药师起身寻人。

药圃里，一老一少席地而坐，面前堆着各质的泥块，两人对这着一块泥不知道在说什么，老远就是两人的笑声。

傅寅几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将人从地上捞起，不满瞪了金苓一眼：“朕只说将人借你一会儿。”

金苓一阵心虚：“小主是个妙人，微臣获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