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禾这厢动作，神位处随之有了变化。蒲团原本只有下半身诡异端坐着的人身，正缓缓长出上半身。

好半晌，整个山谷鸦雀无声，连祭司都忘记唱词。又半盏茶功夫，蒲团上的人终于显出全部样貌。

在看到他面容的一刹，在场的众人再也无暇去顾忌他诡异的出场方式了。

那是个和傅寅有五分相像的男人，两鬓的鬓白加之面上浅淡的皱纹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年龄，不过因那两行垂挂白眉，倒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这一时刻，无人出声，所有人都在观察神位上的人，观察这个和十几年前样貌无异的男人。

男人好像没有感受到关注一番，许久，当他身侧的鼎炉中的香终于燃尽之时，他才缓缓睁眼：“吾儿，好久不见。”

那声音飘渺，似在远处又在耳边，所有人下意识齐声唤了句：“恭迎无上皇归尘。”

下山的孟一禾和陆姑姑同样听到这声不似寻常的问候声，孟一禾问身旁：“这也是山上机关的功劳。”

陆姑姑下山步伐缓了下来，默了默才道：“我不知道。”

孟一禾不知这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只觉空气变得越发闷堵。抬头，交错树梢间，果然就见天上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孟一禾不再分心，加快步伐赶回山下。

然而，大雨来得匆忙，尚未行至山脚，豆大的雨珠开始滴答掉落。很快，雨帘子便阻了视线。陆姑姑扯下身上广袍顶在两人头顶才勉强撑回落脚的矮屋。

见人回来，春兰忙撑着油纸伞上前接人。孟一禾邀陆姑姑一同躲到伞下，被陆姑姑一口回绝，孟一禾便不多言，与春兰一道进屋。

伞甫一合上，春兰忙要去打热水供孟一禾换洗。孟一禾叫住她：“先不急，先替我去白总务那边一趟，问问大典那边什么情况。”

第56章 挟持

雨来得急，却迟迟没有收势的意思，孟一禾坐在窗下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心头愈发烦躁，她有些坐不住，干脆起身出门。

便在这时，如幕的大雨中，一抹绿色身影渐行渐近。

是春兰。

孟一禾迎她进屋：“怎么不打伞？”

春兰抹了把面上雨水，边喘着粗气边道：“小姐，不好了，大典那边出事了。”

孟一禾从衣架上取干布的手一顿，回首看她：“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春兰深吸了两口气：“大典完全乱套了，皇上出事了。”

孟一禾按住春兰的手：“他可伤到哪里了？”

手臂上掐进肉里的力道让春兰不觉倒抽了口冷气，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疼，忙将大典上发生的事情捡着重点道来：“皇上被无上皇挟持了，不，是被无上皇控制了，有没有伤尚不清楚。”

“可是有人故意挑拨搞事？”

春兰摇了摇头：“听报信不是。无上皇本在为大辛赐福，不知怎么就说到国运之上。说是皇上帝位取之无道，触怒天地，影响了国运，大辛不出十年就会覆国，于是便将皇上压起来，打算亲自洗刷皇上的罪过。”

“简直无稽之谈。”孟一禾一手拍在桌子上。

既已知道无上皇不是什么仙人，国运、洗罪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

孟一禾压了压心底攒起的火气，又问：“皇上什么反应？”

怎么会放任这个没探清底子的无上皇蹬鼻子上脸。

“无上皇那边刚起了心思，陆大人就带人将无上皇拿下了。”春兰言简意赅。

孟一禾心念几动，剪水的眸子里只剩寒霜，如此说来，那就是无上皇用了什么损招逼得皇上没法动手？或是岭南王他们的协作？

“你继续说。”

“这……”春兰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孟一禾：“在我跟前不必顾虑，有什么话直说。”

“是仙法，无上皇用仙法直接压制皇上，连陆大人那样好功夫的人都无法近身，只能由着无上皇动作。”春兰艰难开口，似乎也还在消化这一消息。

“什么叫用仙法？”有些陌生的词，让孟一禾一时反应不过来。

春兰摇了摇头：“那边递下来是这么说的，说无上皇根本没有近到皇上的身，动动手指的功夫皇上就跪地起不来了，玄乎其乎的。小姐，要不我再去向白总务打听打听？”

“不必了。”孟一禾松开春兰的手。

没有仙人便没有仙术，无上皇肯定用了什么法子让傅寅吃了这个闷亏。

孟一禾绕着房间一圈一圈踱步，许久没有出声。

屋外的雨声渐大，滴答滴答扰得孟一禾心底愈发混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思考无上皇到底做了何事。

想不出所以然，孟一禾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撕开无上皇的假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