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306)

她如梦初醒,脸上有些窘迫,急急走过来行了礼,方才落座。

“我心中着实有许多茫然,还请使君与焦娘子为我解惑。”

顾香生见徐刺史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道:“沈家的邵州城称王称霸,联合其它两家,意欲垄断药材生意,是以方才对你多方压制,然而他们压低药价,且提出用邵州税赋换取药材的行为,更是明摆着不将徐使君放在眼里,更想趁机架空使君,把持邵州。”

周枕玉点点头。

正因为如此,她和徐刺史都有共同的敌人,她才三番四次求见徐刺史,想要与他合作,共同对付沈家。

谁知道这位徐刺史忒怕事,成日里躲在刺史府里,半步也不敢出,更别说对付沈家了。

在今晚的宴会之前,其实周枕玉心里隐隐已经有了判断,觉得徐刺史根本就不敢得罪沈家,自己的想法只怕要落空。

在宴会上看见沈南吕和徐刺史勾搭成奸,意欲强纳顾香生时,周枕玉更是彻底寒了心,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根本就是个错误。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竟然有了出乎意料的发展。

顾香生:“徐使君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其实是在蛰伏以待时机。”

她说到这里,那看似高冷不发一言的徐刺史方才苦笑一声:“可惜一无所获。”

他俩一说一和,周枕玉总觉得二人关系似乎非同寻常,仿佛早已相识,但想想又觉得好像是自己想多了,这位徐刺史刚从京城上任不久,焦娘子却是席家村过来的,怎么看也八竿子打不着。

顾香生续道:“所以昨日在收到请柬之后,我便设法送信给徐使君,请他配合演这一出戏,降低沈南吕的戒心,让他觉得徐使君是好色之徒,可与沈家同流合污。”

她看了徐刺史一眼:“可惜徐使君生得比我还好看,扮个登徒子也扮不太像,差点露了破绽,为免沈南吕起疑心,只怕接下来数日,使君都要多多与他接触,降低他的防备才好。”

徐刺史被她这样说,竟也不生气,反是露出无辜的神色,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又不是登徒子,怎么可能扮得像”,如此俊美的容貌作出这等表情……饶是周枕玉,也瞧得心神一荡,忙移开视线。

这下她可以确定了,这位徐使君和焦娘子,果然是旧识。

非但旧识,而且关系匪浅。

焦娘子果然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周枕玉想,可人家跟自己萍水相逢,是何来历,与徐使君有何渊源,又有什么必要得对自己交代清楚呢?

顾香生似乎看出她的心事:“我从前的确与徐使君有些来往,但无意瞒你,还请你见谅。”

周枕玉含笑点头:“我明白的。”

她抛开杂念,回转正事:“若我猜得不错,徐使君假作对焦娘子有意,只是迷惑沈南吕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徐刺史轻咳一声:“沈南吕有沈太后撑腰,从不将我放在眼里,如今邵州府兵,人心离散,我初来乍到,他们也不会听从我指挥,沈家在邵州又是地头蛇,我虽然暗中派人收集了他的一些罪证,却不敢保证上禀朝廷之后,朝廷一定会严查。”

周枕玉有些失望。

她对徐刺史寄予了无限希望,因为他是邵州城内唯一能够跟沈南吕抗衡的人,可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那还有谁能对付得了沈家,难道她真得向沈家低头求饶不成?

“既然如此,焦娘子与徐使君费心拖延时间,又有何用?”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顾香生却没有露出颓丧的表情,她似乎早已料到徐刺史会说的话,闻言也没有变色,依旧沉稳地坐在那里,徐徐问道:“敢问使君,我听说如今南平国内州县各自为政,天子虽在京城,却未必能号令四方,可是如此?”

徐刺史倒也没有隐瞒:“各州县长官皆为南平宗室,许多人不满沈太后把持朝政,又见天子年幼,是以心有不服。”

寥寥数语,将现在南平的局势点了出来,无须说得更明白,顾香生与周枕玉就大致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了,如果有外敌入侵,又或者天子出现什么意外,可以想象,南平内部立马就会四分五裂了。

“那么徐使君呢,您的想法又如何?”顾香生问。

徐刺史面色微变,没有言语。

顾香生这句话,一下子就问到他现在面临的困境。

邵州没钱,离京城又远,是个苦差事,这人人都知道,所以像他这种在南平毫无根基的人,才会被发配过来,徐刺史原也没什么想法,只希望来到这里之后,恪尽职守,就算做不出什么大事,也别像上一任那样,变成人人喊打的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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