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八阿哥重生)(181)

他慢慢地站起来,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一步一步,踩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梁九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

这位太子,虽然与万岁爷做了数十年的父子,却至今都不了解他父亲的心思,若是能多跪个一时片刻,指不定皇上就心软了呢,如今一走,只能显出自己来得毫无诚意。

回到西暖阁,康熙果然问起太子的反应来,梁九功如实相告,只见康熙久久没有说话,半晌,这才笑了一声,似讥似讽。

语调淡淡,却让梁九功觉得冰寒入骨。

“朕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

索额图下狱,太子一方自然极力奔走营救,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啻一个好消息。

首先大阿哥觉得自己盼望多年的春天终于到了,若太子也失宠,废太子指日可待,那么还有谁比他这个长子更具继承权呢?

虽然在太子的设计下,他一连折损了佛伦和蒋宏道两个人,但比起索额图来,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而三阿哥胤祉,他并非没有野心,只不过一直以来都被两位兄长压着,以致于他不得不在招揽文人上下功夫,却仍是被其他兄弟的光芒掩盖,甚至连胤禛、胤禩,也隐隐有越他之势。

他很清楚索额图被圈禁,并不意味着太子倒台,若想这把火烧得更旺,只能不停往里面加柴,于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腥风血雨,便是由他一手拉开了这序幕。

正月廿十,在三阿哥胤祉的授意下,御史上奏,弹劾索额图“怀私倡议,凡皇太子服御诸物,俱用黄色,其居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清朝有制,皇帝用鹅黄,太子用杏黄,两者不可混淆,奏折中的黄色,显然不是指杏黄。

这不是一个小罪名,上折者无异想将索额图置之死地,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时间弹劾索额图专横跋扈,结党谋私的折子,也如雪片般飞至康熙桌案。

然而康熙却并不急着处理索额图的事情,反而重新拾起先前被冷落到一旁的顺天乡试舞弊案。

二月初一,重新批阅的卷子公布结果,除去佛伦与蒋宏道二人的子侄外,其余官宦子弟依旧榜上有名,只是名字做了些许调换,而主考官李蟠与副主考姜宸英,则被罢官下狱,听候发落。

“爷,岑公子在外头求见。”

正要落下的笔停在半空,饱满的墨汁从笔尖滴落下来,在宣纸上晕染出一个硕大的墨点。

胤禩顿了一会儿,将半途而废的画作卷至一旁,淡淡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是。”高明转身出去。

胤禩静默片刻,却也无心再作画,他弃了笔,慢慢踱至窗前,负手看着外头白雪皑皑,覆满枝头。

岑梦如是来求情的。

胤禩知道李蟠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也知道,李蟠是非被处置不可的。

不处置,不能平息士子的怨气,不处置,任这些朝中倾轧的事情暴露于天下,丢的是康熙的面子。

所以这个情,他不能去求,求了,也无济于事。

但是这些,却不可能与岑梦如说明白。

“爷。”高明推门进来。“岑公子跪在门口,说您今日不去见他,他就长跪不起。”

胤禩面色没有变化。“知道了。”

高明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走出去。

胤禩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下来翻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合上书,揉揉眼睛,让人唤来高明。

“岑梦如还跪在外头吗?”

“是。”高明苦笑:“爷,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他一个文弱书生,怕经受不住,再说跪在外头,人人都瞧见了,传出去也对府上名声有损。”

胤禩摇摇头。“你不懂。”

说罢起身走出书房,高明本以为他要去看岑梦如,谁知胤禩脚步一转,去的却是后院。

那里种了不少庄稼,还有一小片葵花,自从胤禛送了种子过来,胤禩就将它们种下,春去秋来,已经开过几季,这会儿被寒霜覆盖,模样恹恹,没了绽放时的灿烂。

胤禩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地惨淡,心思念转,想的却是眼下的时局。

自从额娘提前被封妃,他就隐隐觉得这一世有了偏差,有些事情提早了,有些延后了,还有一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所以索额图被囚,胤禩也没有再去追究时间的问题,他想的是,太子究竟会不会借由这一次事情被废。

大哥与三哥费尽心思想趁机将太子拉下马,殊不知太子的生死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如果皇阿玛想要废太子,就算没证据也能定罪,如果皇阿玛还不想废太子,那么用折子淹没御案也没有用。

而自己,最好就是什么事情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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