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弟考科举(260)
夏夫人神色几近狰狞,眼泪不断滑落,她好似仿若未觉。
“你从未弄清楚,你身为男儿,能出仕做官,究竟有多幸运!你却不当回事,从未当回事,做父亲的不当回事,做儿子的也不当回事,你们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宁悟明连累着被骂,哼了声,缩着脖子不敢还嘴。宁毓华只怔怔望着钱夫人,心头滋味万千。
钱夫人要强,到明明堂做事之后,她整个人,仿若新生,一下年轻了十岁不止。
“我想做官,我想掌大权,我想要入朝拜相,我想要站在高处,俯瞰众生!”
钱夫人流着泪,毫不避讳道出她的雄心壮志。
“可是,我是妇道人家,你们男人哪怕再混账,再没出息,再愚蠢,都不肯让道。你们占着高位权势,却浑不在意。你身为我的儿子,却要自行避退,说到底,你只是你阿爹的种,我钱禧韫,白生了你!”
钱夫人说到伤心处,已泣不成声。待喘匀了气,她取出帕子擦拭掉脸上的泪,声音沙哑,却平静地道:“大郎,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我劝不了你,也管不了你。你也莫来忽悠我,盼着我能谅解。你自去做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你,以后,我不想见到你,你莫再来我面前,我不是跟你置气,也不是要挟你。话尽于此。”
说完,钱夫人起身下榻,宁毓华下意识伸手去搀扶,钱夫人侧身让开,挺直背,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宁毓华手落空,望着钱夫人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失落又难过。宁悟昭叹息了两声,想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如何说,拍了拍宁毓华的肩膀,跟着离开。
周氏抬手拭泪,眼睛通红看着宁毓华,带着哭腔道道:“大郎,阿娘如此伤心,都不要认你这个儿子了,难道你还想着,要留在江州府?”
宁毓华背光立着,整个人木然望着屋外。屋外下起了雨,雨滴从稀疏滴答,转瞬间就下得密不透风。
“阿圆,我不知道。不过,阿圆,我会好生想想,先前与你说过的话,你也要好生想想。”说罢,宁毓华走了出去,冲进了雨雾中。
先前宁毓华告诉她,他不会纳妾,余生只守着她一人,但是他无法照着她的想法回京城。且他就是做官,说不定也会外放,她若是不跟着他到任上,他们夫妻也会面临着分别。
京城是她的家,江州府是他的家。她可以带着小郎时常回去游玩,住上几个月也无大碍,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若她觉着还是不满意,他们夫妻之间,就余下一条路。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出孝后,大家开始做事上学,松华院逐渐安静下来。昨日齐氏夜里发作,在早间终于平安诞下女儿,宁毓承刚安慰过因为做爹,过于激动的夏恪庵回来,看到天色不好,便不准备去明明堂,留在松华院读书写字。
宁毓华被淋得浑身湿淋淋进来,宁毓承不禁吃了一惊。宁府虽占地宽敞,院子之间有抄手游廊相连,夹道亦有屋檐可遮挡,断不至于如宁毓华这般,如在水中泡过。
“福山,去取干帕子来。福水,你去松云院,给大哥取一身干爽衣衫来。”
福山福水忙去了,宁毓华抹去脸上的雨水,低头看着自己站立之处,青石地面上已经聚集了一滩水,不由得苦笑一声,接过福山奉上的干帕子,捂住头脸一阵擦拭。
福水碰了干净衣衫回来,宁毓华前去净房更洗过出来,接过宁毓承递上的热茶,连着吃了两口。
门帘卷起,瓦当上流下的雨水,如瀑布般连成了一道线,哗啦啦流进水渠中,离着几步,就什么都看不清楚,天地全被雨水覆盖。
“这雨下得真大啊!”宁毓华失神说道。
“嗯,入秋了,还下这么大的雨,真是少见。”宁毓承附和了句,他端详
着宁毓华,关心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我将不进京,想要留在江州府的事与阿娘说了,阿娘气得晕了过去。”
宁毓华神色麻木,将钱夫人来松云院,与周氏之间的问题,细细说了一遍。
“小七,我现在心头闷得慌,总是不得劲。”宁毓华闭上眼,头仰靠在椅背上,看上去疲惫又悲伤。
宁毓承预料到了一些,但没想到,钱夫人的反应如此激烈,甚至要断绝母子关系。
“做官,权势,就那般重要,何时人才会转变念头,不以出仕做官为荣?”宁毓华喃喃道。
宁毓承一时没有做声,半晌后,他说道:“大哥,世道真正繁荣昌盛,人人都可以找到一份体面的营生,无需出仕做官,也能过上舒坦的日子。另,律法健全,官府的官员并不拥有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的权势,且他们犯事,与普通百姓一样,必须接受律法的惩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