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道:“长史……”
他的黑眸幽深,无谓地弯了唇角:“无妨,我亦是这种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恰逢萧荆行返回,二人便商议了一下午,如何趁着王镶没醒,将宋问带回长安,如何给圣人递奏折。
说到一半,竹素进门道:“青娘子推骨,应该是明日,我看他们已经准备起来了。”
陆华亭顿了顿,却是撂下笔起身:“等我一下。”
群青戴上羃篱,拉开门,进来的却是陆华亭。
他进了门,将窗户闭紧,将门闩上,群青也没有阻拦,应该是有话要说,涉及秘密的谈话,她也会下意识将避人耳目。
她只望着他的动作:“长史将我的事了解得差不多了,我却还没问过长史的事。”
陆华亭道:“娘子想问什么?”
群青想了想,迟疑道:“你阿娘,是太子和燕王的奶娘?”
陆华亭并未遮掩,没什么表情道:“阿娘已亡故。”
“还有一个兄长?”
“也已亡故。”
群青沉默了,看来李玹讲过的那个掉进狼窝的故事是真的。
“某还有个妹妹。”陆华亭黑眸凝望着她,见群青似想说话,他道,“不是孟宝姝。”
“因某之过,死于襁褓。”
他语气平淡,群青却听得暗暗心惊,许久才问:“长史要报的,是父不养之仇?”
“不养?”陆华亭微微挑眉,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倾身附耳道,“是杀母、杀兄、杀妹之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字字句句,如寒冰淬过,背负如此深仇,竟能付以笑言。群青望着眼前人,又深感他难以捉摸。
与此人合作,如手握利刃,因为他的仇恨太深重,他要做的事太坚定,还需小心防备,保护自身。
“上次与娘子谈及合作,有件事忘了问。”陆华亭突然道。
“什么事?”群青压下思绪问。
陆华亭的目光似穿过羃篱,看进她的眼睛:“若最终无法证明清净观那夜杀人的不是燕王,娘子会如何?”
群青道:“我会杀了李焕。”
“若某阻拦?”
群青只觉胸口翻涌起莫名的情绪:“只好与以前一样,做死生仇敌。”
陆华亭道:“我想看看娘子的脸。”
群青尚未反应过来,他竟径直掀开羃篱白纱,她眼前探进一张浓墨重彩的郎君面。皙白的脸,上挑的眼,他漆黑的瞳孔映出她的倒影。
宛如深藏地底的动物被人窥见,那一瞬间,群青竟感头皮发麻。
旋即他将白纱放下,将她完好遮住。
陆华亭道:“青娘子,为何脸红?”
群青蓦地转身,陆华亭抓住了羃篱上白纱。这纱在指间轻柔如无物,他攥紧了,却终是松开。
“看清楚了?”群青平复了心情,自己掀起羃篱,转过身,飞翘如裁云刀的眼,冷睇着他,“上一世杀你的人不是群青,是我。看得清楚,死得明白。”
第75章
接下来的几日, 陆华亭没有来扰群青。
在汤药的作用下,群青几乎将半辈子没睡的觉都补了回来。
这种昏沉一直持续到上船,她竟也忘记了晕船。只在间隙时醒来, 看见苍白昏暗的床头, 不知何时摆着一枚柑橘。
群青忽地觉得腹中饥饿,她坐起身,拿过那枚柑橘,剥开吃了,一面吃, 一面侧耳听着隔壁的谈话声。
客船只用薄薄的木板将船舱隔为可供船客休息的小间, 能隐约听到萧荆行和陆华亭的对话。
萧荆行说:“宋问是押送回去了, 可没想到那东鹰坊里有吕万户侯的股本。大把的银钱打了水漂, 只怕回去,吕妃那关不好过。”
陆华亭漠然道:“回去再说吧。”
萧荆行又压低声音:“青娘子一直睡着不醒,没事吧?上次我听你们说, 什么推骨疗法, 听起来危险, 是何病症?”
“你听岔了。”陆华亭的语气平板无波, 似乎也在剥橘子, “你知道青蛇冬眠吗?每到冬日一直睡着又有什么奇怪的。”
临近冬日的柑橘酸涩得让群青皱眉。
她不再听了, 拿了片镜子,照出自己的脸。
镜中人的脸颊平整光滑, 如剥壳荔枝,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她已经容颜改换。是“群青”的脸,但又有几分不像。
李郎中说, 这一世她养得太好,以至于骨头提前长回原状。他已尽全力, 但也无法完全恢复从前那张脸。
好在少女的脸本就一直在变化,还有把握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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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服食了一枚霜寒雨露,便又拉了拉被子,蜷缩睡下。
等药效殆尽,她彻底清醒时,香炉内飘散的的迷迭香和窗外凛冽的寒气提醒她,他们已回到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