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媒(207)
温宴初微微恍神,目光下意识在屋中转了一圈,这才意识到,眼下她的屋里,全都是她的亲人,来自血脉至亲的关怀,她从小到大从未缺失过,哪怕严厉如温郢,但温宴初也能从他身上体会到如山般的父爱。
可这些,解停云多半没有。
结合她前世今生的记忆,解晟铭与孙雅竹对哪一个孩子似乎都讳莫如深,看不出来自父母的疼爱,只有对于身上价值的估量,这种感觉,在解停云的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不论解停云说什么、做什么,在他们的眼里似乎都是错的,更不要提解停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伤痕,有些早已落了疤,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夜里,温宴初不止一次抬手抚上那些地方,一一感受着他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温宴初不知那些伤痕出自谁手,又是为何留下的,她也从来都没有提过那些,她不是不想,只是不愿揭开解停云的那层假面。
在一日接着一日的伪装中,温宴初便也渐渐忘了,其实解停云从来都不是光鲜亮丽的。
到了这时,她才恍然想到,方才见到解停云离去的背影,心里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来自何处。
她分明坐在床榻之上,全身至于昏暗之中,却被所有人围在中央,笑容明媚,仿佛与生俱来就生活在明亮的光下。
而解停云分明站在光中,那光却好似从来都没有照到他身上过。
他的背影是那般寂寥,就像......
他终于要拱手让出本就不属于他的,他强求而来,恳请上苍为他塑造的一场白日美梦。
而今,却到了美梦消散的时候,他终将从中清醒过来。
耳畔来自温郢与谢云秀的絮叨不断,温晏丘一直安静地抱臂倚靠在一旁,似乎一直在盯着温宴初的脸看。
看她的失神,看她的心不在焉,亦跟着看向了她瞳眸聚焦之处——那是解停云方才站过的地方,而今已是空空如也。
温晏丘从小到大的洞察力都是惊人的存在,上了战场以后更是眼观八方,他平时寡言少语,存在感极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在为人处世方面糟透了,实则不然。
就比如现在,温郢与谢云秀只顾着自己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怎么把女儿带回去,又该怎么给她调理身子、处理伤口,而温晏丘却早已注意到了妹妹的异样之处,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秀突然迟疑问了一句:“宴宴,你在听吗?”
“啊,我在!”
温宴初回答的不假思索。
温郢与谢云秀也并不在意,正想接着再说些什么,反倒是温晏丘突然插了一句:“妹妹的腿好像溢血了。”
这看似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直接让谢云秀惊呼了一声,吓得眼眶都红了。
“这都多久了,怎么,怎么还在出血......快,快叫大夫来!”
谢云秀哪里见过此等场面,这几日她本就一直心神不宁,如今被这么一刺激更是像没了主心骨一样,整个人都显得惊慌失措起来,没等跑出去叫人,先被温晏丘按住了肩膀。
“娘,您别着急,伤者出现伤口裂开的情况都是正常的,妹妹的伤是箭伤,没那么好痊愈的。”
“臭小子!怎么一点都不见你担心!”
温晏丘面露无奈。
他在战场上见得多了,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也不计可数,人也更有经验一些,如今他说没什么事,谢云秀的心也渐渐跟着平复下来。
“就算没什么事,也要处理一下伤口,还是要传大夫。”
这回,温郢先做了决定,但依旧被温晏丘给叫住了。
“爹,这可不是在咱们自己家,若是惊动了旁人......应当不用儿子多说。”
温郢与谢云秀闻言相视一眼,默契地同时闭上了嘴。
解家人,可是够胡搅蛮缠的了,好不容易从那里脱身,他们可不想再将人引过来。
只是......
若没有大夫,谁该来帮温宴初换药呢?
温晏丘虽是兄长,但温宴初如
今已经嫁人,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换药这种事自然已经不合适,出嫁......
温郢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这个远赴边关多年的三儿子。
温晏丘迎着温郢的视线,半分没有退让:“妹妹先前不是说了吗?她受伤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解停云在贴身照顾,比丫鬟都尽心尽力,何不让他进来呢?”
这时,谢云秀才注意到刚刚还在屋里的解停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有些纳闷:“停云这孩子去哪了?刚刚还在这。”
温晏丘该说的都说了,如今自然又恢复了方才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早已经倚靠在一旁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