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夭离开之后,宋从心靠在床榻上安静地思考着事情。乌巴拉寨的事情确实不适合无极道门的弟子们插手,毕竟她还没有将宗门里的内鬼与钉子全部拔除。交给暗门弟子去解决是最好的,他们经手过不少外道对正道势力的渗透事件,经验丰富也有分寸,宋从心只需要等待结果。
平山海、暗门、内门、九州列宿、白玉京……细细算下来,宋从心手中掌有的力量已经十分可观了。建设势力以及规划内部人员分配之时称得上举步维艰,但在各方势力都步入正轨后,将权利与义务下放的宋从心反而轻松了下来,不必再事必躬亲、亲力亲为了。
终于抓住了幕后之人露出的尾巴,接下来便是请君入瓮与乘胜追击。想到这,宋从心心里些许的烦闷也如烟云般散去了。
明月楼主那封“致笼中鹤”的信函内容很简单,只是表达感谢的同时也聊表歉意,告知宋从心一声铃铛他已经自行取走了。
除了这封不知是否带着嘲讽意味的信函以外,绣着槛花笼鹤的丝巾就可以说是在委婉地表达身份了。长乐神殿中,兰因在听过她的故事后曾经说过“我作茧自缚但你也不妨多让”,他自嘲自己是槛中花,又说她是笼中鹤,也不知道是在喻示着什么。
其次,一块古朴老旧、与明月楼一贯浮夸华美的风格截然不同的令牌,上书血字“红楼”。
等到宋从心取走这些物件之后,压在锦盒最下面的便是一本书,不算厚,但上面的字却吸引了宋从心的注意力。
——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金钩铁骨的墨字,《兰因传》。
第217章
宋从心原本以为,“兰因”这个人的名字、容貌以及身份都是虚假的,是明月楼主万千假面与伪装之一。
对于自己向“兰因”坦白自己的故事一事,宋从心虽然有些懊恼,但其实并不算后悔。她只是后知后觉感到了些许羞耻,因为她没能在友人面前稳住自己未来魁首应有的风度仪态,反而显露出自己颓废怯懦的真实。
即便是姬既望、梵缘浅这样的友人,更甚者是能读懂宋从心心事的师尊,他们能窥见的也只是构成了宋从心这个存在的冰山一角,而非完整的全部。因为天书的存在让宋从心顾虑颇多,她固然可以对别人坦诚,但涉及天书,她总是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因此兰因说她画地为牢捆缚自身时,宋从心并不反驳。她确实走进了笼子里,她自愿的。
对兰因讲述的故事是真实的,但却也隐去了许多。当时出于对触碰到他人伤心事的无措,宋从心选择说出更多自己的故事。事后宋从心回想起来,发现其中有兰因以话术引导的结果,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宋从心真心把“兰因”当成了可以交心的友人。
因此,当知道那个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靠谱友人竟然是前辈大能戏弄自己的伪装时,宋从心是真的有点伤心的。
这其中还有一点点晦涩难言的萎靡与失落,则来自于自己在不适合的人面前表露了自己不靠谱的事实。
明月楼主在宋从心心里跟宗门长老是同一辈的,她总觉得自己如果不能表现出能担大任的沉稳可靠,老一辈们肯定不会放心把未来交给自己的。时至今日,宋从心放下一部分心理包袱,自然而然地接受朋友的嬉笑怒闹,偶尔也会面无表情实则欢快地参与同门一些看似幼稚的玩笑,但当她走出去、站在前辈们面前时,她却仍然是那个死要面子、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
被明月楼主知道自己的往事,不亚于对着自己中年发福的地中海上司哭诉工作压力好大。哪怕明月楼主又美又靓,也改变不了这个搁十年前能让宋从心立刻找根面条吊死的事实。
然而,就在宋从心默默盘算着以后都绕着明月楼地盘走的时候,她看到了这本书。
宋从心曾经和楚夭、梵缘浅两位友人在痴绝城中听过一出名为《琉璃传》的戏曲,讲述了一位名为“琉璃”的女孩立于台上的一生。
这本《兰因传》显然是与《琉璃传》相对应的戏曲剧本,从细节处可以看出,这本书已经有一定年岁了,并不是最近写成的。哪怕保管得很好,泛黄的书页与微皱柔软的纸张都能看出时常翻阅的痕迹。
宋从心翻开书页,第一张竟不是文字,而是一副水墨画。
凄冷的风雪,伴山的古寺,一名身披素色衣裳的女子正将两个襁褓递给一个面容苍老的老妪。
——这是一个与《琉璃传》相似而又不同的故事。
在很久以前,神舟北地有一个名为“西叶”的国家,它起源于最初走出雪山、得到神女赐福的虔信者,供奉八吉祥宝器中的“莲花”。这个政教一体的国度曾是北地最鼎盛的王朝,于人世传播雪山神女的智慧与福音,被称为“长明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