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鱼记(45)
他这样的反应让叶棘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如果牧碧虚立时答应了她,她会觉得这个男人无情无义,为了所谓的姻缘,可以抛弃自己的家族和荣耀。但是如果他断然拒绝了她,她又会从心中感觉到一丝伤心和失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话不投机可以就此打住,同以前那样说些甜言蜜语的话把他哄住,之后再寻个时机逃遁了就是了。然而她却仿佛是不受控制一般,说出这些试探人心鬼蜮的话出来。
两个人都心事重重,早早的就熄灯睡了,各自沉默琢磨着那番不为人知的心事。
睡到半夜时,暴雨终于在迟了半日之后姗姗来迟,击打在窗棂上。
在“咚咚”的雨声中,牧碧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手往身边的床头摸去,空无一人,恐慌和失落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直起身来,看到本应该躺在她身边的叶棘,此时侧了半个身子在窗外,双手接着凌厉的雨滴,头发和上身衣衫都已经湿透了。
她像一条在暴雨中蹦跶的鱼一样,一边淋雨一边唱歌。
叶棘的声音不像寻常养在深闺的少女那帮黄莺出谷,而是含一丝嘶哑的,带着一种奇怪的凄怆悲伤。
霎时间,牧碧虚甚至产生了某种幻觉,好像只要暴雨汇聚成了海洋,叶棘就会从他在身边跳入到海洋中,从此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牧碧虚沉声道:“野鱼,快进来,别淋着凉了。”
在淋漓的雨声和炸耳的雷声中,叶棘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兀自伸出手去。
牧碧虚摇响了铃,让婢女备好了热水。随后走到了窗边,将已经在瑟瑟发抖的叶棘一把搂起来,按进了浴桶中。
已经被暴雨淋得几乎麻木的叶棘触到热水,打了个寒战,方才从酣畅淋漓的发泄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男人蕴含着暗怒的眼眸。
于是她嘴角上扬,对他扯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他仿佛更生气了。
第26章 .还是禀性难移
房姝原本以为自己老胳膊老腿折腾了这一番后,终于可以安闲几天了。没想到第二日牧碧虚又来问安了,说出来的话,让她一颗心为之一沉。
“母亲,我议亲一事,您放一放罢,儿子暂不想娶妻。”
房姝惊疑不定:“那迎娶少妻一事……”
“母亲莫要太过于心急,她在外头自由自在惯了,不想受到这份拘束。”
房姝见自己的儿子还没有把少妻娶进门,就已经开始心疼她晨昏定省这回事了。
她这次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一腔热血浇在了冰雪上,也觉得自己吃力没有讨到好,捂着自己两个额角,“行了,我也不逼着你办礼就是,先不必叫她过来问安了。”
叶棘在得知不必立刻被纳入牧府之后,也仿佛舒了一口气一般。虽然不如同以往一般在牧碧虚面前嬉笑打闹,但明显看得出来情绪舒缓了许多,不至于对着牧碧虚一张黑脸进黑脸出的。
她嘴上说着要同牧碧虚“散了”也不是第一回 了,每每遇到些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刺激到了她的情绪,她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然后又及时被牧碧虚出手扑灭。
牧碧虚以为这次又同上次一样将叶棘给安抚住了,却不知道叶棘就在那日夜里,已经向正朝着凤京城城而来的两个人传去了书信。
他还沉浸在自己那份破镜重圆,弥补裂痕的小心翼翼中,而身边的那个人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离去,并且这一过程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雷州节度使赵景进城的这一天,凤京城中已经接连下了好几日的暴雨,河水暴涨江浪滔滔,不少鱼虾都被冲上了岸,陷入了淤泥中动弹不得。
本着白捡就是占便宜,许多民众一下了工,就聚集在河道附近捞鱼虾蟹。
官府发了几回公文,警告民众注意涨潮洪汛,不要为贪图那一点蝇头小利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日牧碧虚正在御史台执勤,收到了一份陌生的拜帖——“雷州节度使赵景求见。”
牧碧虚此前从未与赵景打过交道,但在与叶棘相识之初,从她的口中曾经听说过,她在流亡的途中被卖入雷州节度使赵景府中为婢,后来为自己赎了身。
如此说来,赵景可以算得上她的旧主。
牧碧虚见这位节度使约五十岁上下,头发半白,体形阔重微胖,眉间川纹紧锁。
年纪沧桑了些,然而虎死骨立,余威犹存,一看便是武将出身,便是来到御史台,也没有放下他腰间的佩刀。
对于这些稳坐京畿道,一生不知军功为何物的世家子侄,赵景心中是不屑的,与牧碧虚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说出了今日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