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9)
祁淮走进,摩挲着手里的扳指,不轻不重的看了眼玄簌:“你倒是惯会自作主张。”
玄簌自是知晓他指的是什么,别苑是祁淮的住处,那处小佛堂,平日里也是祁淮除去寝殿,待得时间最多的去处,平常压根没有旁人进去。
也没人敢进去。
玄簌沏了杯茶,“难道不是您自己同意的么。”
祁淮瞧了他一眼。
玄簌笑道:“人家诚心礼佛,您那经文多,陛下何必太过苛刻。”
祁淮接过杯盏,轻珉了口茶水,茶水甘冽清甜,回味无穷,像极了刚刚在殿外的惊鸿一瞥。
他没有偷窥他人的癖好,
只是经过大殿,听见玄簌讲经文,瞥了一眼罢了。
想到刚刚看见的画面,祁淮眸色深了深,过了一会儿,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中杯盏落在桌上。
“晚些来寻你下棋。”
说罢,就背手离开了大殿。
玄簌一怔,随即笑了摇了摇头。旁边的小和尚瞧着祁淮走远了,才挠了挠头:“师父,我这就吩咐下去准备些陛下惯常爱用的茶水和点心。”
以往陛下每次找师父下棋都要驻留不少时间,他们都会提前将东西备好。
“不必。”玄簌道。
小和尚一愣,不必?可刚刚陛下不是说晚些时候会过来吗?
玄簌笑着没解释。
找他下棋?陛下这次恐怕未必会过来了。
佳人在侧,陛下哪里还能记得起他?
*
长宁朝着玄簌说的方向寻到了那处别苑。新露瞧着眼前别苑,有些踌躇的说:“主子,这别苑……瞧着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这门口的守卫不苟言笑的,看着就怕人的紧。
“去问一问。”
新露一愣,连忙随着长宁走了上前。但是新露没想到的是,门口的守卫听闻来意,居然什么都没多问的就放她们进来了。
新露一愣一愣的,这别苑这样好进的吗?
奇怪的是,虽然别苑外侧守卫众多,这里面却半个人影也见不着。她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小佛堂门口。
长宁在福堂门前停下,对新露说:“你去将我惯用的笔墨拿过来,借用他人的佛堂,总不好随意动用他人的东西。”
新露点头,是这个道理。
新露离开之后,长宁才踏步走近,微微用力,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吱呀”一声,小佛堂内间摆设一一展现在长宁眼前,令她讶异的是,小佛堂并不像她想象那般奢靡——甚至有些过分普通了,普通到和玄云寺中其他任何一间小佛堂没有任何区别。
若不是她提前知晓,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大庆一国之君待的地方。
她还以为这大庆皇帝来玄云寺祈福只是个幌子,毕竟哪国皇帝会愿意隐于尘世,摒弃杂念,缩在这么小一块地方抄写经文?这里空间虽还算得上宽敞,却处处透露着素净古朴,一侧的书案上摆放着已经抄写完的经文。
长宁粗略看去,抄写完的经文还不少。
这大庆皇帝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怎么跑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了?是修仙还是渡劫??
长宁想不通,她靠近书案,俯身瞧上面未完成的经文,宣纸上的字迹笔锋凌厉,力透纸背。世人皆说字如其人,长宁想,这倒确实像是一任帝王的字,肆意睥睨,却又锋芒毕露,无人敢与其争锋。
长宁细细看去,这才发现这抄写的经文居然是明悔经。
她愣了愣,祁淮怎么会抄这本经书??他是一国之君,他有什么可忏悔的?
她还未细想,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有些低沉的嗓音。
“瞧出些什么了?”
长宁心下一凛,暗恼自己居然如此大意疏忽,连身后什么时候来人了都未曾发觉。她连忙敛下眼中的思绪,将手中经文放下。
祁淮半倚着窗柩,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
长宁抬眸,反问:“您又看出些什么了?”
她眼神半点也不闪躲,一点也看不出来擅闯他人地盘的无措,反倒是比他这个主人还要自如一些。
空气似乎凝滞了,不知过了多久,背光的男人忽然笑了笑,他直起身子,缓慢地走进了佛堂。长宁下意识屏息,这里空间分明不小,但她却觉得随着祁淮的靠近,连空气似乎都被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挤了出去。
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逼近她,他背着光,宽阔的身影笼罩下来,长宁下意识想退后一步,脚步微动,却被自己硬生生给止住了。
她不能后退。
这点距离就避开,那以后怎么办?
祁淮伸手贴近她,长宁鼻间嗅到一股很淡的龙涎香,几息间,她脑中思绪混乱,脑中浮现的是她看过的关于祁淮的上百封密信,所有信息在脑中一一揉杂,她却分辨不出此刻祁淮究竟想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