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群山被称为呼连山，其实就是互连山的意思，山脉相连，大大小小的山头加起来足有十几座。

这一次的山火波及了六座山头，其中五座山头的所有生灵化为飞灰，连石头都烧裂了。

第六座山的火势起来没多久，就被一场山间的瓢泼大雨阻拦，所有山头的火苗都被熄灭，只剩大量浓烟冲向天空。

呼连山脉中村居不多，当天上山的多是想要采集竹笋的山下居民，结果大部分都葬身火海。

县城西北的村庄从第一天开始就被漫天黑灰包围，村人们即便用布巾包裹头脸，还是有不少人开始咳嗽头痛。

也有部分人群出现了鼻塞流涕、喉咙沙哑、喘息急促等呼吸不畅的症状。

山火熄灭之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几乎整个西北地区的肺病人数明显增加，更有很多孩子和老人失去了性命。

这种事情造成了望山县人的恐慌，自从县太爷和主簿因为戴了口罩而没有染病的消息传开，县里的人都神化了口罩这种防护工具。

为此县里的布料都紧缺了，大家都想要多准备一些，似乎这样就会多出一条命来一样。

戴口罩的效果太明显了，一天下来，鼻孔那个位置有明显的黑色印迹，要是将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吸进身体里，那还了得？

不生病才奇怪。

林青鹿在家里窝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口罩防得了空气中的大颗粒物质，但不是什么都能阻挡，而且空中难免有细菌和经火烧而释放的毒素，家里虽然没有空气净化器，但是总比外面安全。

山火虽然熄灭了，但是整个县城都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光是烟熏火燎的味道，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臭味。

一些经常在外做工的人和身体虚弱之人都开始生病，一开始大夫也说不出病因，但林青鹿觉得多半是细菌感染。

同样是山火导致的。

林青鹿在知道山火发生的第一天就买了许多水缸，在灰尘还没有到达望山县城之前打了好多水存放起来。

为此晓蜜无事时在家编制的竹匾就成了盖子。

这个先见之明让她们成功避免了之后水面上飘落的黑色悬浮物。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晓蜜肯定这些东西不是好东西。

没见现如今城里好多人生病了吗？

山火熄灭一周后，望山县西北的村子爆发了群体性的病症。

得病的人上吐下泻，面无人色。

县令周公翼派大夫去查看，送回的结果很不让人乐观，十八个村子里面有十二个村子出了问题，大夫怀疑之所有这么大量的人生病，乃是喝了漂浮了火灰的生水所导致。

好在这个病并不传染，但是如今天气炎热，呕吐物和排泄物不及时处理，会导致更多更大范围的疾病。

于是周公翼调集了草药和大夫，对爆发了疾病的村子进行集中治疗，并且派遣督导官，在全县范围进行宣讲，强调避免饮用生水，防止疾病滋生。

然而人们的恐惧岂是区区几句话就能打消的？

以秋叶村为首的西北十几个村子，成了人们谈之色变的存在。

第36章

望山县山火和大范围疾病感染的奏报送到了玉华州，又被上级春宁司将折子送到了庆京，之后就再无消息。

而作为南方膏腴之地的春宁司迎来了一批北地流民。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被太阳晒得发脆，又被汗水和污垢腌渍，在他们冲到本地的河湖里饮水洗漱之后，衣服成了布片。

男人还好，女人只好用污泥和水草将衣服糊起来，看上去更加狼狈。

这些人的数量不多，但是对水源拥有着极度强烈的渴望，甚至比对食物的渴求还强烈。

春宁司的布政使杨路和乃是春宁和洮南的巡抚，正为此事头大。

庆京不管的流民，只能往更南的地方走，最起码食水不缺。

可这些人带来的不仅是混乱的治安、隐藏的暴乱和嗷嗷待哺的肚肠，还有隐藏在这些人身上的疾病之源。

庆京城兵强马壮，最起码聚集着全国最优秀的兵将，可以将流民震慑驱赶，但是发生在京都城外的事情，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谁不知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庆京的做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国将不国，这说不定是大丰朝的最后一代帝王了。

“可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怎么办呢？”杨路和喟叹。

派人请来了都指挥使唐尽忠和提刑按察使穆孝之，三人商议半晌，都觉得棘手。

“罢了，老子管不了别处，只是春宁司是个好地方，咱们只能尽忠职守，守好自己所在的城！”唐尽忠一拍桌子，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