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票够大师买上半个宅子了。”刘员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葫芦说道。

“多谢员外老爷。”道士咧嘴一笑。

半晌过后，就见市集上一位穿金戴银的胖老爷小心翼翼地捧着靛蓝宝金瓷盆子在前头走着，小厮一手玉玛瑙一手鸟笼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道士眯眼奸笑了起来，将银票贴身收好，趁着天色还早匆匆离开了市集。

……

池鱼在葫芦里颠簸了许久。

这葫芦似乎有点来头，越待着她的法力越弱，初时还能开口向那坏道士怼上两句，到了最后，她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软趴趴的倒在葫芦底吐着小泡沫，当真像是搁浅的小鱼显露出濒死之相。

呜呜呜，难道那道士真的要炼化了她？

爷爷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终于，她在黑暗中沉沉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正随着一道水瀑从空中掉落。

啊啊啊！

她张大了嘴失声尖叫，可直到落入了水中，她也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咦，自己失声了？

池鱼满脑子晕乎乎的，很快将头冒出水面，看了眼面前的景象。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葫芦里。

她正身处在一个小水塘里，边上是一座假山和一尺多宽的小木桥。而她的头顶上是一颗硕大的脑袋，脑袋上可以称作眼睛的两颗黑豆子正直勾勾盯着她瞧，那模样比上瓦舍里的青面怪物大抵也好不到哪去。

她一阵恶寒，摆了摆鱼尾，默默将自己沉了下去。

刘员外也缩回了头，眼底泛着精光，激动地搓了搓手道：“原来鱼仙的真身长这样子啊。”

边上的小厮凑前，谄笑道：“恭喜老爷，得此鱼仙。”

“嘿嘿，大师说这还是条半大不大的小鱼仙，需得好生养着，过一阵子才能变成人形。”刘员外舔了舔猪肝色的唇瓣，心里美滋滋的，等这鱼仙变成了美人儿，他就将她纳入香帐中好生欣赏。

作者：借用了美人鱼的称呼~

第13章

待那胖脑袋离开了水塘上方，池鱼终于重获天光。

就在方才，她暗暗施了变身诀，怎料自己一点变化也没有，想开口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哪儿？

为何一觉醒来自己真成了条普普通通的鱼？

那臭道士的葫芦好生厉害，竟将她的法力尽数封起来。

她愁苦地想着，如今就算爷爷从她面前走过，她也不能出声喊他救自己了。

这方小水塘是刘员外宅院中开凿的景观，平时就养着几条大眼金鱼。

眼下水塘中多了池鱼这个不速之客，几条花色斑驳的大鱼游到她身侧斜眼打量她。

看什么看！

不能说话的池鱼只能示威似的向它们吐出一串泡泡。

只不过，在大眼金鱼目光炯炯的注视下，她很快就败下阵来。

池鱼徒然生出一丝难为情，想自己可是活了几百年的精怪，竟让几条普普通通的小鱼看低了去。真是丢了她阿爹的脸。

正当她暗自悲伤时，水面上的光线又被笼罩住。

隐约听见了刘员外掐着粗嘎的嗓子说道：“小鱼仙，来吃点儿肉肉啊。吃肉肉才能快快长大呀，嘿嘿嘿……”

话音刚落，水面上哗啦一声掉落了一块块碎饼子大小的肉块。

池鱼尚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身侧一阵异动，一群五彩斑斓的大眼鱼怼着她的脸蹭上了水面纷纷抢起了碎肉。

“……”

池鱼默默将自己沉到水底去，这叫什么事儿啊，普天之下混得最惨的精怪莫过于她了。

琼山位于九洲中垣之地、燕、梁、吴三国交界处，山孕龙脉，地藏运势，是以三国之间各自衡守国界不敢有丝毫逾界之处。

白衣上神落身于琼山脚下的田庄上，苍穹般的漆眸扫了眼山势，稍作沉吟后转身离开了此处。趁着天色未昏，纤尘的身影踏入了位于琼山脚下燕国境内的山岐郡中。

刚进城，凉风卷着几张零星的白纸钱落在他脚边，随即擦身而过的一行队伍里传来低低的呜咽之声。

长霖匆匆一督，只瞧见一辆腐朽的推车上躺着个用草席子卷起的人，推车后头跟着几个神色略显沉痛的人，那呜咽之声便是从跟在车旁的老妇人嘴里发出的。

城内有三两个知情的望着那支队伍出了城门，才低声议论起来。

“造孽啊，听说老孙家前些日子撞邪了。一家子全都病了，请了大夫和天师都没用。”

“请的天师是给刘员外家祈福的那位？不是那青什么观的道士吗，道行不浅的呀。”

“什么道行不浅。”有人嗤笑了一声，“那老道就生得一张花言巧语的嘴，我听孙家婶子说，当日那道士去她家驱邪祟，吓得是屁滚尿流，撒丫子就跑，末了还将老孙家仅剩的银两也一并带走了。可怜这一家子无奈之下只得继续住在那撞邪的屋子里。你看，这才没个三五天，老孙头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