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上次观天象，在虚空中看到的那些模模糊糊又无法言喻的景象，若非祖师天眼主动保护，他当时就要爆体魄散。

可即使有天眼保护，他也足足烧掉了百年寿元。

也正是从那时起，一向爱护后辈的天眼才开始动辄抽取他一半精血乃至于全部真元。当然，被大仙戳过一次，天眼立即消停……不，应该说乖巧多了。

然而他不敢再往虚空看过去。

算了，他只要脚踏实地专注力所能及的事项就好。六枚铜钱滑落掌心，他推衍起福王的下落。

福王其实没跑远。

一早得知早早抛弃的嫡长子进阶，他就心生去意，硬着头皮见面试着糊弄一番，果然没有得逞，他当即跑路，甚至连侧妃都不知会。

这一界武圣“断代”千年，但大宗师层出不穷，福王对大宗师能掌控感知的范围心知肚明，于是他跑到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便联系到了似乎无所不在的半圣探子。

探子如实向上禀报，半圣“旨意”传回，福王尚且没来得及安顿下来给心腹们发信——他除了联系半圣的手下，也得收拢依旧愿意跟着他的忠心家臣们。

这位半步武圣依靠挖掘同道的陵墓发家，为人并不苛刻，请人出手多以利诱，直接以力压人的情况不多。

这次也不例外，福王收到的口信是：等等再说。新任国师先得过你们萧家人那一关。

萧家那五位积年的大宗师，“离群索居”的那个福王早知道有问题，大限将至的那俩无比贪婪，福王挺期待这仨替他教育亲儿子，并在儿子身上狠狠刮下一层血肉来。

天魔门门主与姓郑的，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他的好大儿示弱，也少不得冲上去。

等他的好大儿知道疼了，他再出面调停不迟。

只是他根本想不到云华居然以横扫之势一招一个，收走了三位萧家大宗师，还把天魔门门主与姓郑的揍了个服服帖帖。

据他推断，他的好大儿实力恐怕相当于大宗师后期，萧家唯一那个大宗师中期丝毫不敢动手由此可见一般。

这种实力就是那个半步武圣都要好好掂量！

他等不得自己的心腹，再次拔腿就跑，直奔穆王封地。

穆王并不回避，亲自接待了他。

福王抛弃嫡长子，穆王抛弃外孙女，同是天涯沦落人，各自抱着一坛灵酒絮絮叨叨骂了一整夜，他俩相信，等云华腾出手，一定会找他俩的麻烦。

因为天下但凡有点修行常识都知道大宗师境不再全力修真元，而改为修心修魂，追求一个心念畅达。

福王叹息不已，“就是不知道我那好大儿要怎么拿我践行心念畅达了？”

穆王吨吨吨喝光坛中灵酒，“人死百事消。”

福王推了推穆王的肩膀，“你家老祖宗没说什么？”

穆王的曾祖母是为大宗师后期的武修，而曾祖母目前的伴侣与她同阶。

穆王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曾祖母几百个曾孙。”言外之意是如果曾祖母肯接纳他，他还会在自己的王府如坐针毡忐忑不安。

福王还想再劝，房顶骤然掀飞，浓眉大眼黑衣男子从天而降。

男子稍微释放些许气息，福王和穆王全坐地上了。

自认为勉强算是有点交情，福王立即拜倒，“见过前辈。”

穆王跟上，“前辈莅临有何贵干？”

黑衣男子笑了笑，“师父派我来，借你女儿一用。”

穆王毫不犹豫，“前辈请……”率先去带路。

福王低头垂手往边上站了站。

男子却没有放过他，“见者有份。师父也想看看穆王那个能耐的女儿能否跟云华真人续上缘分，牵扯上几分因果。”顿了顿他又说，“擅推衍的大宗师必是天道钟爱之辈。成圣渡劫又如何不看天道眼色？师父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讨天道欢心。”

福王穆王二人闻言，只觉得这话至少九成真，不真的地方无非是……抢夺气运归于己身也是种讨好天道的方式。

黑衣男子也不相信自己三两句话都能哄住两位宗师境，按照师父所说表个态就够了。

他心说：反正师父看上的不是你俩。

穆王在女儿院子门口请人稍待，他亲自进去把曾经爱若珍宝的庶女紫嫣揪了出来。

紫嫣身姿袅娜，满脸泪水更是我见犹怜。

福王心里感慨好大儿原来喜欢这一口，就目送黑衣男子袍袖一卷直上破空而去。

穆王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喃喃道，“这算是逃过一劫？”

福王上前，哪怕是敷衍也得安抚几句，他只说到“老伙计”，天下便砸下两片玉符正中二人脑门。

福王穆王忍着头破血流，捡起各自的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