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臣(37)
说完试了泪,“你话有些少啊?”
言子邑手指挠了挠脸颊,解释道:“我们言家几辈都是武将,儿媳怕搭错话,反倒被人笑话。”
“洲儿媳妇仗着念过些书,嘴里有几句言语,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原本……指望着你过来,你是她长嫂,也好时时训诫。”
一听到‘训诫’,言子邑忙摇摇头,这弟媳妇听着是个“辩手”级别的狠角色:“婆母,训诫这个真是有些难为我了,我们言家在洛城,用儿媳爹的话来说,这个打过来,那个打过去,无暇读书,您适才问我平日里读些什么书,我没法答您,因着家里除了父亲喜些诗文,只有二哥读了些书。”
婆母一阵思索,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着上了年纪人的那种粗糙和暖厚,言子邑比她高了好些,婆母抬头认真道:
“那就多读些书吧。”
言子邑一愣。
她听到这句话大概率是用来阴阳怪气,但眼前的婆母显然是真诚的。
她老人家眼里此时露出的期盼——
简直比她爹妈希望她努力考上大学还要殷切。
正不知如何答应,前头碰上一双目光,婆母的步子驻下了,言子邑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原是秦管事亲自候在角门边上,言子邑总算看清了他——宽肩、窄腰、沿着面颊是两道长窄胡须。
婆母说了一句不耽搁她理事,便回身告辞,可见这院与院之间隔着的可不是一扇角门这么简单。
管事见到她虽行礼,但面上是一派疏离。
“劳驾王妃。”
这确实是有事在寻她。
“您说。”
“不敢,王爷不喜跟前人多,府上带来的人同原本院内的人如何调派,还请王妃示下。”
言子邑“哦”了一声,这倒也不像是找别扭。
说完看向青莲,“我们带了多少人来?”
青莲皱着眉头仰天,掰着指头,“十一人。”
言子邑低头,“不对,混……二哥说了,他写的贴文,带的人和东西都是要双数的,连你一道。”
“哦,对了,连我十二人。”
管事从怀里抽出一折小本,“言府里头一早送来的贴文,上书十二人年齿来历,老奴不知可有变数,故不敢造次。”
“哦,”言子邑点了一下头:“我院里的人都是青莲管着的,听常乐的意思这个院之前是她调派的,管事同她们二人商量一下,只要合情合理就好。”
“是。”
看着秦管事折身,言子邑突然想到什么,
——“秦管事,劳驾!”
“书房在哪儿?”
秦管事一愣,领着她穿廊下阶,到了一处院外。
书房是一座带院的阁楼,院外,阁楼底下,间隔五米都有士兵把手,手里拄着一杆长枪,而且目不斜视,
言子邑皱着眉头,秦管事像是给这个画面下注脚:“回王妃的话,王爷平日里消闲静摄,也都在此,除王爷外,其余人等皆不能入。”
这是该地图未解锁的表示,言子邑笑道:“想必适才您也听见了,婆母要我‘多读些书’,故而我要遵婆母的意思,寻几本书看看,管事要不您帮我找找?”
秦管事生冷的脸上显出一丝歉意,带着些为难道:
“这,王爷此时正在大都督府,他平日里待客的书房也有书,因为有客……”
说到这里他没说下去。
言子邑望望天,看着半带玩笑道:“因为客也能去,没什么机要文书,所以本王妃也能进去看看是不是?”
“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听您的,劳烦秦管事带路。”
兴许是适才太过“防备”,秦管事自觉有些逾越,引她到待客的书房,道了“王妃自便”就领了两个丫头去定如何分派。
这个书房特别的高大,靠西面是一张长桌,上面两个铜的应该是镇纸之类的,上头蹲了一只铜老虎,雕工非常精湛,边上是一个小铜壶,其余就是个笔筒之类的,靠西面是一个搁物架,最上层摆的是卷轴,底下都是折本,排得很整齐,右边是一扇长窗,壁间挂了一张古琴,言子邑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是装饰还是什么,想象了一下靳则聿弹琴,觉得还是不要想象,又想了想他大哥吹埙的样子,觉得可能还行,兴许这地儿的男人都有音乐细胞。边上隔断是一张插屏,就在离长桌一臂之遥的地方,从插屏后头绕过去,才发现长窗是连着的,迎光三排书架,后头是一个极小的窄院,种的是竹子,和光一起透进来,正好耀到底下摆着的一张竹椅上,这张竹椅透着一种清雅的竹香,勾着外头的竹影,一晃一晃,一下子看得人都静了下来。
言子邑仰头看着书架,除了字画卷轴,还有最上头《周易》和《诗》这些,其余都没见过,不认识,抽了一本《孟子》,才发现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没有标点符号,第二个是这个阅读顺序是从上到下而不是从右往左的,才翻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头顶百会穴就开始发胀,思路也开始混乱,然后给自己找补,此时此刻应该针对性学习,而不应该盲目学习,就这么摸着便摸到竹椅的扶手,这张竹椅的扶手比别的要高大阔敞,她滋溜一下就躺了进去,凉凉的,拇指掐着书页,举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