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臣(73)
“三妹,说到前途,你可知,前几日,萧相侄儿过府,说陛下有意让我在军中任职?”
言子邑觉得有些意外。
言泉敏锐道:“你知道?”
外头有影子闪动,她眨了眨眼,入阶的上方悬了一面窗,但地牢此处的光线就那一方,站到这里便有些暗了,窗外咕咕一阵,听声音应该是落了一只鸽子。
“王爷同我提起过,”言子邑和缓一笑,“本想差人回来说一声,想想还是等尘埃落定。”
言子邑预感到这事可能悬了。
但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这是好事,大哥一身本领,也有展才之地。”
“我这个言府大公子,恐怕唯有在洛城楼头,才真正算是有一方天地。”
言子邑稍稍拨转了语调,
“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凡事要往最坏的地方去打算,心态上往好的方向努力。你看,你三妹我,不是从洛城三小姐变成靳王王妃了么。你看今天,虽然你关在了这里,但秦大人是王爷的人,不会怠慢你,你这个做王妃的妹妹还能来瞧瞧你,这样一想是不是还不至于最糟糕。”
大哥笑了笑;
“这我就放心了。”
言子邑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瞧着他。
“我本担心你今日过来,是靳王予你施压,现在看来,并不如此。”
言子邑明白过来,摇头笑笑:
“唉,我错了,照你这么说,我进来前应该扇自己两巴掌,哭天喊地说他毒打我,或许你看我惨,就愿意说了。”
她一边说,脑中一边飞快思索。
听他提起靳王,想起那天靳则聿套路秦霈忠,转而严肃道:
“大哥,你说这个事,目前还算在自己人手上,秦大人应该是有些手段的,因为顾忌所以表现得温和。今日朝上一论,万一闹大了,换个别的人接手,案卷调出来一翻,结论或许莫衷一是,但你既在那里等,是你邀的别人,还是别人邀的你,谁递的消息,有没有到言府送过帖子,这些都可以调查吧?”
言泉看了她半晌。
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最后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也是黄绿相间的,同言母的手钏一般的质地:“你拿着这块玉,去府里找房吉,让他将七月十二递进府里的信给你,你看过后,便知我顾忌,顺道替我将它焚了吧。”
言子邑从里头出来,秦大人却已不在校事处。
听闻圣上传召,秦霈忠已经进宫了,她直觉这个“阅后即焚”的任务不适合耽搁,领着青莲没有绕道王府,而是直接去了言府,坐上马车问青莲房吉是谁,青莲说是跟着大哥的小厮。府中门房是洛城跟来的老仆,见了她急匆匆而来,想是知道府中情形,倒也未再多事,直引她到大哥院中,见到了这个“房吉”,把大哥给的信物递出来,却见他一脸为难。
“不是小的不信任小姐,昨日晚间,言侯过来,让小的把临近几日的书信都寻出来。”
言子邑想了想。
言侯每天的“诗”果真不是白念的。
这会儿堪配得上一个诗人。
没有敏锐,哪里能捕捉得了灵感。
言子邑东奔西走,用袖子擦了一下汗,正想快速决策是不是直接去找言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激得她一跳:
“你出了阁,回了娘家也不通报父母,成何体统?”
转头看,言侯仍旧着了一件灰衫,腰里系了一块玉,左手拎了酒壶,右手中持了一封书信,眼中忽亮忽暗:
“在洛城让你不要参与其事,你总不听。”
“胡卿言的教训,你还吃得不够,你的几个丫头,都搭了进去,现如今剩了这么一个,”他指着青莲,“怎么,还嫌不够么?”
言子邑也不避他的目光。
大哥究竟怎么个想法她也看不透,但言侯爷绝对不是什么鸽派,喝多少酒,充多少楞,都掩饰不了他铁杆鹰派的本质。
言侯眼皮子一耷拉,两颊发红,略宽的颧骨张开:
“本侯为了儿子,许要拿它自保,恕本侯不能让王妃带走。”
言子邑好想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在这里看言侯魏晋派莎翁式表演,算算时间再赶回去,王爷差不多可能要回来,她还得回去听消息。
言子邑摸了摸额头,
很多老刑侦说,做被害者家属的工作最难,她现在有那么点体会了,
“爹。”
她把言侯喊得一愣。
她抬步走到言侯跟前:
“爹,我想我们在这件事上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你想救儿子,我想救大哥,好像既不矛盾,也不冲突。我大哥出了什么事,对我这个‘王妃’有什么好处呢?”
她干脆地把手里那块玉拿出来,一边递到言侯身前,一边摸到那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