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锐不是第一次进来跪牌位,之前天气在冷,他跪牌位也是一个人,后面也都习惯了。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跪牌位,有人给他送吃的喝的,还有人给他送跪着的枕头。
他接过来不说话。
江美舒也没逼迫他,她把手里的那套羊毛厚袜子,从中间打了个洞,“把腿伸过来,我给你穿上。”
梁锐默不作声的把腿伸过去,因为是跪在蒲团上,蒲团算不上软和,所以膝盖早已经青紫了一片。
江美舒看到那青紫,她骤然顿了下,把护膝从他脚的地方,一点点往上套,脸上的心疼几乎遮掩不住了。
她不说话。
梁锐也是。
梁锐抬头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默然了下,好一会才喃喃地喊了一声,“小妈,你别管我了,你去睡觉吧。”
江美舒听到“小妈”,她骤然抬头看了过来。
黑暗中,梁锐的脸色看的不真切,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江美舒愕然,“你喊我什么?”
梁锐抿着唇,不敢去看她,也不好意思在喊第二次。黑暗中,他的耳朵也格外的滚烫,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梁锐这辈子从来没想过,会问比他大六岁的江美舒喊小妈。
一次都没想过。
但是真喊出来的时候,却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江美舒却突然笑了起来,“你喊我一声小妈,我保你不跪。”
她拉着梁锐站起来,“走,我带你去找你爸。”
梁锐不起来,他这人对于父亲梁秋润的处罚,从来都是接受的,他从来不会反抗处罚。
所以这个房间他跪过无数次。
面对江美舒要替他再次求情,梁锐却拒绝了,“不用了。”
“现在就挺好的。”
他难得竟然还笑了笑,带着几分满足,“吃饱肚子,喝饱水,还有护膝和枕头垫子,这就很好了。”
“这已经很好了。”
江美舒还想劝,但是梁锐却极为坚定,“就这样了。”
他仰头看着江美舒,“小妈,你去休息吧。”
这个小妈一旦喊出口后,似乎没那么难了。
江美舒还有几分犹豫。
梁锐推她出去,“去吧,这里晚上蚊虫太多了,你不要在这里了。”
江美舒想问,你呢??
但是看到梁锐坚定的眼神,她到底说不出话了。
江美舒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等她到房间后,梁秋润似乎睡着了,并未察觉她出去一样。
只是,在江美舒昏沉沉的睡过去后,梁秋润却突然坐起来,看了她片刻,旋即微微叹口气。
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他去了梁锐罚跪的那间房,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梁锐似乎在打瞌睡,跪在那,头一歪一点,几乎没停过。
梁锐的身下跪着一个枕头,旁边放着碗筷和水壶,不难想这些是谁送过来的。
梁秋润慢慢走过来,似乎并没有打扰他的意思。只是,手里拎着的那个被单,却有些拿的时间太久了。
梁锐察觉到了,他猛地睁开眼,在看到梁秋润在旁边陪着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好一会才喃喃地喊了一声,“爸。”
梁秋润嗯了一声,“醒了?”他手里的被单顺势披在了梁锐的身上。
现在虽然是八月份了很热,但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温度就慢慢降了下来,若是这样什么都不盖的睡觉,肯定会受凉的。
梁锐嗯了一声,似乎不想理梁秋润。
梁秋润自然也知道,他跟着梁锐一起跪了下来,朝着牌位上了三柱香。
旋即,这才问他,“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凌晨三点,外面月朗星稀,只有一阵阵蛐蛐声在叫。
小房间内却格外安静,因为局势原因,这年头连供奉的牌位,都是偷偷的,不能让外人看了去。所以这间房平日若是不仔细,根本进不来。
安静的小屋子内,只有梁秋润和梁锐,梁锐自然听到了他的问话,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知道。”
“为什么?”
梁秋润突然问他。
梁锐垂着头,声音瓮声瓮气,“我不该带着小妈一起去冒险。”
“因为我没能力保护她。”
这才是江美舒不管怎么喊他,他都不肯离开的原因。这一场罚跪是他该得的,他带了江美舒出去,却没能力保护她完好无损。
如果不是江美舒当时自己反应的快,可能他们两个人都折进去了,他要是折进去还好,反正无非是挨一顿毒打,但是如果是江美舒的话。
梁锐简直不敢想这个后果。
“既然知道了就行。”梁秋润起身,抬手看了看手腕,已经凌晨三点了,早已经到了六个小时。
“起来。”
他抬手去扶梁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