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强者为师为父,相识之人不是血脉高贵的王族子弟便是天赋异禀的武道天骄,最好的武道功法、顶级的武道资源……梦中所见,传出去不知羡煞多少人。
然而,梦中的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从小到大都在不祥的谣言中受到孤立,将自己活成一抹孤魂,除了斩妖除魔就是斩妖除魔,没有生活也没有享受。
他见不得光的出身与优渥的待遇令王族子弟都无比艳羡嫉妒,碍于压在头顶的族主以及他本身高绝的实力,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嘴贱。
寻常少年或许早就在长期的孤立与冷暴力环境下崩溃,他却不然。纵使没有前几世的记忆,他强大的灵魂与心性不曾改变。
与其说他被孤立,不如说他孤立所有人。长年累月接受养父“以斩妖除魔为人族大义,而人族大义为天下之先”这一理念教导的他,行走在自己的路上,不为外界所扰。
于是乎,梦中的他就这么活成了一柄风里来雨里去、来无影去无踪的“诛魔之刃”。
在梦中的世界,他是强大、诡异,神出鬼没的代名词,是莫得感情的猎妖机器。哪怕行使的是正义之举,画风亦阴森莫名。
……这样日复一日的乏味人生,远不及“平凡小镇少年辛辰”的日子来得快活。
大梦初醒的越殊如此想道。
不得不说,命运待他不薄。
这一世的他,没有失去生母,生长在淳朴的小镇而不是天骄遍地却无一知己的王都,在九域悬赏之下度过普通少年自由快乐的童年,而不是被偃苗助长*。
在奚轻云看来,哪怕她的儿子生而非凡,也可以选择度过平凡的一生。他只需为自己而活,不必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绑架。
而这是另一条平行时间线上的越殊不曾接受的理念。
他从出生起就被告知生而有罪,他要用实际行动偿清这份罪,洗刷魔种之名,行使人族之大义。若非他心性足够坚定,除却人族大义之外,一切只当过耳云烟,只怕早就被这类说辞洗脑。
诚然,梦境中的申屠岸从来不曾亏待养子。另一个越殊从小享受天下最顶尖的武道培养,虽说一直接受“人族大义”的灌输,但享受优待就要做出贡献,即便不谈其他,梦中的他本心并不抗拒成为“正义的伙伴”。
申屠岸不在乎他的出身,悉心引导他踏入正途,平时对他关怀备至,这样一位养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无可挑剔。
然而,一旦将梦境与现实对比,在奚轻云多年来真切不虚的母爱与关怀面前,梦境中的申屠岸顿时相形见绌。
体验过真正的爱,很难被虚假的爱打动,体验过真正无私的关怀,以爱为名的利用顿时很难隐藏。
站在局外人的视角,越殊轻而易举发现梦中的申屠岸对另一个自己是有所求的,只是不等他发现这个答案,梦境戛然而止。
越殊揣着满腹疑惑醒来。
是时,夜深人静,月照窗扉。
蓦然间,他感知到七轮“小太阳”同时燃烧的景象,沸腾的气血之力宛如火山爆发。
而后,是惊人的妖魔之气。
“二阶、三阶……无限逼近四阶?”不断向上攀升的魔气浓度令越殊讶异地挑起眉,身形一晃便向魔气爆发的方向纵掠而去。
‘那个方向……是汀水之上?’
‘画坊上那些人悬了……’
转念之间,越殊脑海中浮现出梦中所见的“窃心魔之灾”。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申屠恒一行人同样受到了窃心魔的袭击。
梦中的他们远比现实中更无所顾忌,只因他们拥有一位接近无敌的护道者,哪怕对方神出鬼没,对其爱搭不理,只是接了养父的任务,才会在生死关头保他们一命。
伴随着越殊的“回忆”,眼前似乎有画面一闪而过——
酒楼之前突然遇袭、高呼着“师兄救我”的申屠恒,与之一同抵抗妖魔、却被妖魔所控动弹不得的段无庸,众人或惊恐或镇定的脸,以及突然现身的青年。
伴随着他的出现,烟雾般的魔气从地底,从天空,从家家户户的门缝里,从虚眼的窗扉间源源不断涌出,化作汹涌的黑潮。
而他宛如黑洞,吞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潮”,形成以他为中心的恐怖漩涡。
一头头“窃心魔”的虚影便在这漩涡般的黑潮之中被搅碎成了最纯粹的魔气,唯余几声哀哀凄凄宛如孩童的啼哭幽幽回荡。
妖魔伏诛,黑潮平息。
夕阳余晖照在干净的街道上。
也映照着长街中心的年轻人。
白衣、黑发,深黑一片毫无高光的瞳孔。他周身上下泛着清幽之气,浑然不似凡人。
梦境中的片段定格在这一幕,饶是越殊本人,都感觉另一个自己简直是男鬼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