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欢(双重生)(100)
她墨羽似的眼睫低垂,不作声。
是的,她最后还是帮了时倾尘。
沈衔月无声地笑了一下,她帮他,其实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方才的那一刹那很短,短到她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深思熟虑,利弊权衡,她想起来的,不过是一些零散琐碎的瞬间,一次次的肌肤相亲,一遍遍的抵死纠缠,她不想他死,就算要死,他也只能死在她的手上。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蓄意挑逗,狐媚惑主,她也很清楚李承赫会怎么想自己,可是那又如何,她根本就不在乎。
只有这样,这一切才有合理的解释,她才有可能杀死看押她的车夫,她才有可能混入燕王府,她才有可能让时倾尘和李元彻双双为她折腰。
李承赫掂量着她话里的真真假假,“那么建安盟呢,你又作何解释?”
“臣女不知道陛下口中的建安盟是什么,方才的话,都是李元彻叫臣女说的,他把臣女织进了一桩莫须有的军火案,还说臣女如果不按他说的做,就会牵连沈府满门,所以,臣女不敢不从。”
“不敢?”李承赫冷哼一声,“初次见朕,脸不红,心不跳,还敢勾引朕,这天底下,你还会有什么不敢的事情!”
“陛下谬赞了。”
“朕没夸你。”
“臣女知道。”
“……”
沈衔月拢了拢袖,长身而拜,“臣女自知闯了大祸,但求一死,只是,这都是臣女一人之过,恳请陛下不要迁怒沈府,所有的罪责,臣女愿意一力承担。”
李承赫看她一眼。
“奚谓。”
“奴婢在。”
“把他们两个关在一块儿。”
“啊?”
沈衔月错愕抬眼。
“陛下,臣女……”
李承赫折身而去。
“你不是喜欢他吗,朕成全你。”
第37章
时倾尘微微偏头,冷白如玉的颊侧勾着一丝凌乱的碎发,他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了魂魄,显得孤寂又单薄。
沈衔月的声音无休止地回荡在耳畔,锥子似地扎入他的骨膜,一遍又一遍。
“时倾尘,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我们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空气破碎,流刃冰肌,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难以言喻的撕裂疼痛,恍若万蚁噬心,他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在混沌的麻木与清醒的窒息之间煎熬挣扎。
时倾尘闭上了眼。
这一世,上一世,他都从未有过这么挫败的感觉。他独自一人面对着千夫所指的时候,没有;他在沙场上伤痕累累,生死攸关,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没有;他被所有人背叛抛弃的时候,也没有。
可是现在,他恨自己对她说谎,他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恨自己明明不想再伤害她一丝一毫却还是伤害了她。
他恨。
他好恨啊。
“咔嚓——”
“吱呀——”
冷风吹过发皱的衣角,他抬起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迷雾散尽,他的眼眸重新归于澄明,他动了动干涩的嘴皮,哑声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燕世子,圣上有旨,即日起,您不必再待在水牢里了。”
说着,奚谓恭敬抬臂。
时倾尘敛下沉寂的眼眸,置若罔闻。
奚谓不知所措,把腰弯得更低了些。
“燕世子?”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奴婢奚谓,内侍省少监。”
时倾尘“嗯”了一声,抬手撑住石壁,缓慢地站直身子。
奚谓看出他的吃力,连忙上前扶他,却被一把甩开。
“沈衔月呢?”
“世子殿下请跟奴婢来。”
*
奚谓引着时倾尘走出诏狱,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四乘马车。
时倾尘扫了眼马车。
“大徵律令规定,职事三品以上若王,四匹,诸增乘驿马者,一匹徒一年,一匹加一等,我如今尚未封王,乘坐此车,僭越礼制,换一辆吧。”
奚谓陪笑。
“世子殿下不必担心,这都是圣上的吩咐,出什么事儿有奴婢担着呢。”
小内监正要去搬车凳,时倾尘一个跨步,径直登车,他松指垂落帘栊。
“走吧。”
奚谓微有纳罕,这人竟也不问问去哪儿吗,胆子真是够大的。
“怎么还不走?”
“走,这就走。”
奚谓一招手,赶车的小内监立时扬鞭。
“驾!”
烟尘迷眼,津雾纵横,奚谓陷入沉思,他目送时倾尘的马车消散在天尽头,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奚谓?你怎么还在这儿?”
奚谓回身,恭敬行礼,“干爹。”
高士乐点了下头,“差事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