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欢(双重生)(40)
沈衔月想起那夜佛堂,时倾尘说——
“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女子,我与你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也只能有兄妹之情。”
她忽然明白,他并不是不爱她,而是这样的小情小爱太过单薄,他真正爱的是这片河山,她上一世爱他,后来因为爱而不得恨他,而这一世,她忽然有点心疼他。
她从未懂过他……
少顷,小二引了太子李元洵过来。
沈衔月从春风馆出来之后,就换上了女儿家的衣裳,乌发披肩,流苏逶地,俨然是一副青楼女子的打扮。
太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衔月一阵,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碎金面纱,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却依旧能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感觉到她的倾国之姿。
“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太子殿下大祸临头,我,想要救你。”
“救我?呵,姑娘好大的口气。”
太子微一挑眉,继而轻笑出声。
他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望着窗外的旭日朝晖出神,阳光下的纤尘漫舞,溶作一团团光晕,漾在她的碎金面纱之上。
“怎么,太子殿下不信我吗?”
“既然姑娘说要救我,不妨说一说,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姑娘又打算如何救我?”
沈衔月拢袖抬腕,斟了半盏真如茶,她的声音浸润着茶香,清冽、甘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殿下此行是为了建安盟而来吧,只可惜,殿下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太子听见“建安盟”三字,握盏的手不觉一顿,“你是何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沈衔月知道他不会轻信,所以早有准备,“我是春风馆的姑娘,春风馆每日来来往往的客人无数,我难免比旁人多听一些,多看一些,太子殿下听过秦楼楚馆中传唱的一句歌谣吗,有道是‘胭脂水粉文臣泪,红绡帐里英雄血’。”
太子呢喃了一遍,轻叹,“不错,胭脂水粉文臣泪,红绡帐里英雄血,当年燕北十六州失陷沦丧,燕王麾下将士一路溃败,沿途城池百姓血流成河,人们都说燕王是为了保护一个青楼女子,所以才放弃了大徵的燕北十六州,这是燕王的耻辱,也是大徵的耻辱。”
“太子殿下相信这个传言吗?”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沈衔月眸光微动,她曾经因为这句歌谣,认为燕北十六州的失陷沦丧和燕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因此上一世,她一直对江南一带的燕王后人怀有敌意,可是这一世,她机缘巧合,来到了江南,在这里,她听到了许多不一样的说法。
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
她不知道。
她看不清长安万千灯火的明灭,看不清江南云雾缭绕的山峦,同样也看不清燕北埋葬在黄沙白骨之下的滚滚红尘。
潇湘水云何所蔽,一蓑烟雨任扁舟。
她渐渐明白了时倾尘的执念,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因为一首曲子慷慨涕下。
那是背负骂名的不甘,那是山河沦丧的悔恨,那是身为燕王后人,身为大徵子民的誓死不忘,矢志不渝。
沈衔月轻启朱唇,“燕王守卫大徵江山百余年,何故为了一个女子,断了大徵百年基业,毁了先祖几世威名,太子殿下,您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
“姑娘,我们还是说回眼前事吧。”
沈衔月看见他闪躲的目光,陡然提高了音调,“不说过往,谈何眼前?若没有燕北十六州的失守沦丧,又怎么会有建安盟的绝踪灭迹?建安盟曾与皇族缔结生死,皇族为建安盟提供大徵境内所能提供的一切,而建安盟则为皇族监观四方,探察毫厘,网络天下情报,巩固王业永兴,然而,在燕北十六州失守之后,建安盟就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
“姑娘似乎对这段历史颇为熟悉呀。”
“举国蒙耻之事,焉能不熟?”
太子的脸上渐次浮出一抹惭色,他抬抬手,示意沈衔月接着说。
沈衔月却不说了。
“茶斟半盏,话说一半,姑娘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水满则溢,与人相交,最忌交浅言深,殿下对我不是也有所隐瞒吗?”
太子没料到她会如此说,他微微后仰,凝视了她许久,“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沈衔月迎着他的目光,勾唇一笑,“小女子对殿下仰慕不已,他日殿下荣登大宝,若能在后宫为小女子留有一席之地,小女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听她如此说,心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身居高位,投怀送抱的美人不在少数,她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好啊,允仪愿听姑娘一言。”
“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收复燕北十六州?太子殿下出身高贵,是继承储位的不二人选,可一年之后蛮夷入境,太子殿下领兵出征却大败而归,这一仗,太子失了民心,更失了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