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里正依旧没听明白，说实话他一直没弄懂何为“摸鱼卵”，先前不敢乱问，怕惹得她烦心，眼下马上就要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偷摸捅咕了旁人两下，让人家替他开口。

替他问出心中疑惑之人是个黝黑的四十出头的农妇，人群后头几个年轻的汉子唤她“六婶”。

六婶好奇道：“叶县令，啥叫摸鱼卵呐，我这乡里人，都没听说过。”

话罢，她“嘿嘿”笑了两声，黑红的脸露出淳朴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叶云昭温声解释道：“再过个十几日，河里的鲤鱼、草鱼会陆陆续续下卵，咱们今日做的，便是给它们做鱼巢。”

“鱼巢？”

众人更加好奇了，六婶难以置信道：“鱼竟同天上的雀一样，也有自个的巢？！”

“当然了，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巢。”她回答。

一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很快便赶到了叶云昭早早选好的河。

叶云昭让东乡里正指挥他们围成半圆，她自己则是河边的柳树旁抽了三五根带着嫩叶的柳条。

东乡里正早就同众人交代了，今日要学的事情比稻田养鱼还要重要，众人收起方才路上的轻松，眼下一个比一个严肃，正苦大仇深地看着叶云昭的动作。

她一回身便是这样一幕，她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笑着开口：“大家轻松些，今日我只教你们法子。”

众人整整齐齐地点了点头。

叶云昭在心中扶额：东乡里正不知是怎么同他们说的，这一个个拎去北京踢正步应该是个好苗子。

她走近些，先从手里抽出一根柳枝，随意地把剩下的柳枝快速弯折几下，捏着一开始那根缠绕几下后往柳条束口的地方一塞，便成了。

东乡里正立即开口：“叶县令，太快了，太快了……”

他话音未落，叶云昭便道：“怎么捆没有固定的要求，怎么顺手怎么来。”

此话一出，众人才松了口气，捆柳枝嘛，这谁不会。

“新鲜柳枝可以捆成束做鱼巢，柳树的根须也可以。”叶云昭说着柳树，心中想的确实旁的东西。

按理来说，椰棕和棕榈纤维最适合当人工鱼巢，纤维松散细密，还耐水泡，只可惜她仔细看过陵南县的树木，连一根与椰棕有亲缘关系的树种都没有，更别提椰棕了。

除此之外，稻杆也不错，但是这东西各家各户都留着编稻席，哪怕是零碎的也颇为珍贵地留着引火了。柳枝只能算作替代品，她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杉树叶和松柏枝亦可。”

众人连忙点头，六婶问道：“是什么树的枝条都可以么？”

“不是。”叶云昭回答，“最好是像柳条和松柏这样的树枝，才能吸附住鱼卵，对了，你们抽柳条的时候可不能把上头的叶子掐了。”

她这才点头称是，叶云昭却忽然开始脱鞋袜，把裤脚往上卷，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腿。众人自然晓得她是为了演示如何放鱼巢，因而并没有多说什么。

“来。”叶云昭示意她们跟上，沿着河边走边说：“鱼巢必须选好地方，一旦选错，再好的鱼巢里头也不会有鱼卵。”

话音方落，立即有人问道：“叶县令，这下鱼巢还有讲究？”

“那是自然。”她停下脚步，指着一处，“仔细瞧，这一片与方才那里可有区别？”

“好像……”六婶挠了挠头，“更清澈？”

叶云昭答：“没错，鱼巢优先放在清澈透亮的地方。”

“只清澈就成？”

人群里面有人跟不上她的节奏了，只觉着东乡每天河流都很是清澈，若是如此，岂不是哪里都能放。

叶云昭早就猜到会有疑问，忙笑道：“还有一个法子，站在你觉着清澈的地方往河底瞧，若是有鱼在此处探头出水边或是鱼嘴频繁开合，那便是不行了。”

她为了众人更好理解，举了个颇为形象的例子：“其实鱼和我们一样，我们生活在空气中，鱼生活在水里，各位想想，我们偶尔进山入洞的时候是不是有些喘不上气？”

陵南县地势特别，叶云昭曾私下研究过，估摸着此地海拔不算太低，爬山时总会有空气稀薄喘不上气的时候。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她继续解释：“鱼也是如此，若是鱼探头出水面，便是喘不上气了，你们想想，都喘不上气了哪儿还有力气产卵不是？”

闻言众人眼睛一亮，东乡里正更是，原先他还担忧寻常百姓听不懂叶县令所言所语，怕他们只懂得有样学样，没想到叶县令早有法子，如此一来，定能一切顺利！

他越想越兴奋，竟在众人认真听讲时笑出了声，等他意识到抬手捂嘴时，众人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