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110)

陆锦惜顿时一挑眉,不置可否,只道:“你腿脚的病疾,可也曾请过鬼手张?”

那一瞬间,薛廷之的手轻轻颤了颤。

打着的灯笼里,火光也是一晃,像是里面的灯芯烧得并不很稳定,随时都要熄灭模样。

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回母亲,不曾。”

“那也正好。”

陆锦惜掐着那一只海棠,略略在手中一转。粉红或者深红的花朵,在薛廷之灯笼光的照耀下,平白多出了几分雍雅。

她声音平静,像极了吹拂过的风,很飘然:“你虽说,你这毛病请遍名医也不能治。但鬼手张不同于寻常人,明日一早,我遣人去请,看他来是不来。或许,未必没有痊愈的希望……”

听上去,很像是关心庶子。

可这一番话落在薛廷之的耳中,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到底是因为关心庶子,还是想要验证什么呢?

他悄然地警惕了起来。

年轻的面孔,轮廓还显得青涩。

尽管他看上去似乎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可年纪依旧不很大,此刻,只露出了几分错愕,或者不安的表情。

“廷之的病疾,乃是胎中所带,怕不好医治。张大夫会不会……”

“试过才知道。”陆锦惜笑起来,“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个万一。这事我已拿了主意,你但管回去定等消息就是了。如今你手里提着的药,既是从回生堂来的,应该妥帖。一会儿我派个人过去,夜里生火熬夜,总不能你自己亲手来。”

“……”

那一时的薛廷之,并没有想到,她这样好说话,还要在这大半夜里,派个人过来照顾,竟然失了言语。

边关的日子,本就苦寒。

在那儿的两年里,他忘记了他短暂童年里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每日能唯一能下咽的东西,一开始只是后来胡姬端来的羊乳,后来才是那些在他看来很粗糙的食物……

他变得面黄肌瘦,几乎没怎么长过。

所以,即便后来薛况待他回京,也没有人怀疑他的年纪……

谁会怀疑一个胡姬的儿子?

谁会怀疑那样脏兮兮的一个小孩儿?

至于到了将军府之后,日子相比起边关,已经好了不少。

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这一位“嫡母”的态度,也从来不在他考虑范畴之内,只是他年纪毕竟渐渐大了,也有很多自己的考量和计划,才不得不想要接近她。

如今,她竟然主动提出要治他脚伤。

薛廷之眨了眨眼,过了好久,才强行将心底微微泛上来的一些东西,压了下去:毕竟,她怀疑这个庶子的可能,比关心他的可能更大,不是吗?

薛廷之躬身拜道:“廷之替临安谢过母亲了。”

说话还是太客气。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感动,也有些复杂。

不过,好像半点也不心虚。

陆锦惜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也知道临安还病着,也不多耽搁他时间,只道:“下不为例,去吧。”

“是。”

薛廷之这才提着灯笼要退。

他对陆锦惜行礼后,转了身。

身量气场,却一身单薄,踩在少年青涩与成熟的交界处,气质显得极为奇异,只觉得已经有几分气度。

只是迈步的时候,身体有些晃动。

左足微跛,是他身上唯一的不完美。

陆锦惜站在原地,披着厚厚的水貂披风,在眼见着他身影在夹道上渐远的时候,双眸便渐渐冷淡下来。

这么晚了,从外面回来……

但愿的确是临安病了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便执着那一支开了大半的海棠,重进了门,待去唤青雀起来,派几个眼睛尖做事稳的丫头去薛廷之那边。

“咔。”

门合拢,有轻微的响动。

夹道尽头的薛廷之,听见了,脚步便是一顿。

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却看不见东院,也看不见海棠,更看不见陆锦惜的身影,只有一条寂寂无人的夹道。

两侧都是高墙,他就站在中间。

灯笼的光,有些暗淡。

空气里好似有着一段暗暗的、微冷的香息,萦绕在他身周,他便想起了陆锦惜执在手中的、带着露水的海棠。

半开的一支。

是海棠的香吗?

他脑子里恍惚地掠过这个念头,可回头来才隐约记起:海棠无香。

嘴上说“下不为例”“只当没发生”,行动上却要派几个丫鬟到他身边来,明日一早还要去请鬼手张……

到底算是信,还是不信?

这一位嫡母,也有些意思了。

薛廷之看了一会儿,唇边的笑意,便带了点冰冷意味儿。

他无声地迈步离开,才施针不久的跛足,还有着轻微的发热和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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