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12)

青雀立时如临大敌,连忙横身挡在了薛迟的面前,

她盯着卫仙的身影,紧张不已,咬咬牙关就要劝阻:“三奶奶,哥儿毕竟——”

话才说到一半,她目光一错,一下就愣住了。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已伫在门外。

一道浸着凉意的声音,便在这剑拔弩张的档口,轻飘飘地传了过来,像在云端上一样。

“三弟妹好大阵仗,是要干什么呢?”

好熟的音色,好冷的腔调!

乍一听似乎还是往日那柔柔软软心虚气弱的孬种样,可只要稍稍分辨语气,便可察觉那声音里裹了冬月的霜雪。

柔软没变,偏夹了尖刀利刃,绵里藏针,有种没来由的寒意。

卫仙动作一僵,心头一凛,停步回头,一下就瞧见了站在门内的身影。

果真是她!

月白比甲,雪白手笼,身似弱柳扶风,态则清雅淡泊,即便是脸色苍白,可那眉眼也似大家笔墨描绘,两手一揣,往门框里一站,就是一幅画儿。

居然还是十成十的气定神闲!

尤其是那一双凤眸,狭长眼尾轻扫,就有千般万般的情致,似笑非笑地瞧着人,竟颇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这还是那个任谁都能搓扁揉圆的陆锦惜吗?

前几日账房三匹缎那事一出,府里都传她阎王殿前走一遭,不仅捞回一条命来,还大彻大悟,总算通透起来,为着哥儿姐儿,硬气了一回。

卫仙嗤之以鼻。

为母则强这话没错,但也要分人。

陆锦惜当了十来年的娘了,照旧是个孬种样,病了一遭就能好?

谁信?

她更相信,陆锦惜是病了一回,脑袋还没好全,所以敢跟自己抬杠。

然而,在看见陆锦惜的此刻,这个想法,瞬间崩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了解的陆锦惜,不会有这样镇定的神态;

她了解的陆锦惜,不会拿这般轻嘲森冷的语气说话;

她了解的陆锦惜,若知迟哥儿出事,早慌得六神无主,不哭着回来都是好的……

可眼前这人,温和里透着冷淡,亲切里透着嘲讽。

慌张?

懦弱?

半点都看不到!

卫仙已生出一层又一层暗惊,迎着陆锦惜那目光,竟莫名心虚气短。

她强压下那股忌惮与不安,怒喝:“若不是二嫂你还睁着眼睛,我真当你是瞎着,还问我要做什么?难道不该问问你这宝贝疙瘩干了什么吗?!”

屋里的丫鬟,早在陆锦惜进来的时候就跪了一地,喊了一声“给二奶奶请安”,便缩在地上装死,大气都不敢喘。

卫仙这一声喝,吓得所有人都颤了一下。

青雀站在那边,看着陆锦惜,眼底有诧异,震惊,也有担忧,没敢插嘴。

陆锦惜却还是那波澜不惊模样。

她在外面,已听全了这一次冲突的始末,当下还卫仙一声冷笑:“我若是弟妹,在开口问旁人做了什么之前,定要先问问自个儿,方才这一张吐不出象牙的臭嘴里,到底说过什么混账话!”

“你!”

卫仙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陆锦惜说出来的话!

这等辛辣的讽刺,配着她那一脸极端平静的表情,却透着种奇诡的冰冷。

陆锦惜就这么瞧着卫仙,眼神不冷不热。

“到底还是弟妹这样没当过娘的心狠,迟哥儿才多大年纪?你竟也硬得下心肠,拿大将军这话刺他。便不怕他日你自己有了孩子,也遭人这么戳心窝子吗?”

什么叫“都怪大将军去得早”?

那是对一个没了父亲的孩子说的话吗?!

甭说是砸了药罐子,污了她新裙面,就是拿这药膏糊了她脸,药罐子砸了她头,今儿陆锦惜都站在薛迟这边!

是她卫仙先起了头,专戳人心窝子,就别怪她心黑,也踩她痛脚。

入府四年,肚子没个动静,可不是她难言之隐么?

这番话下来,卫仙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她想开口反驳,可偏被气得颤个不停,还不停咳嗽了起来,活像是被人戳了肺管子。

“咳咳!咳……”

“迟哥儿是闯祸,可要管教,咱们府里,太老爷和老太太身体康健,太太身子骨硬朗,还有我这个么大活人在你面前杵着!从上数到下,何时又轮到弟妹来指手画脚?”

听着那咳嗽,陆锦惜没丁点怜惜,声音里更没半分温度。

“怕是我素日仁善,倒让弟妹觉得我好欺负了?泥人都有三分气,我劝弟妹还是知道知道收敛。今日之事你若不服,便是捅到太太和老太太那边,我也不怕。”

陆锦惜谅她也没这个胆气。

太太是薛况的娘,老太太是薛况的祖母,听了人编排自己儿子孙子早死的事,不狠狠摔她两大耳刮子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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