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145)

孟济目送着人离开,眼底却露出几分深思。

顾觉非是山上六年,他可没那么傻一道跟着去。

这几年,顾觉非日子不舒坦,他在太师府里作为顾觉非的门客,却是吃香喝辣,日子逍遥呢。

所以,人在京中,对朝野大小事情,他都很清楚。

今日出的,也不例外。

这一位九门提督刘大人,才免了被罢职的危险,不去长公主府拜谢,却出现在将军府……

怕是有些猫腻。

孟济心里头轻哼了一声,已经忍不住琢磨了起来:顾觉非六年不回,一回来就差使他跑这一遭,到底有何图谋?

将军府早没落下去了。

这一跑腿的差事,更是没有半点技术含量,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人人都说他是摒弃利禄如粪土的山野高士——

啊呸!

当初他摆出那架势,就是响应朝廷号召,准备回头让官府找上门来,成为皇帝招的“贤”,纳的“士”。

谁想到,等了大半个月,来的竟然是顾觉非。

上山偶遇?

欣赏他才华?

还要写荐信给皇帝?

呸呸呸!

他姥姥,全是假的!

孟济现在想起来还生气!

他向来自诩聪明人一个,却被顾觉非三言两语激怒,与他打赌。

他若赢了,顾觉非便给他写荐信;他若输了,则要为顾觉非效命十年。十年后他要走,仍给他写荐信。

结果还用说吗?

一败涂地,就差把膝盖都挖出来扔地上了!

遇到顾觉非之前,他觉得自己才华盖世,乃当世第一聪明人;

遇到顾觉非之后,他看自己就那癞蛤1蟆。

给顾觉非效命之前,他以为顾觉非不过尔尔,胜他该是侥幸;

给顾觉非效命之后,他深深被老天的不公和人与人的差距刺伤。

十年期限,看似过去了七年,但顾觉非上山六年,所以孟济实际为顾觉非效命的时间,只有一年。

但也就是这一年,他的傲气,已被消磨殆尽。

当初他觉得自己是国士,该为朝廷社稷效力。

顾觉非竟然敢跟皇帝抢“人”、抢“士”,还散布他不愿当官的谣言,简直欺君大罪!

后来他就安慰自己:今天顾觉非敢欺君,明天一个想不开跑去谋反,都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所以,他还是有希望成为国士的。

虽然……

渺茫了一些。

想到这里,孟济忍不住抬手一摸自己的鼻子,有点莫名的心虚。

他人站在厅中,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出府前,顾觉非站在那四只锦盒前面的神态——与七年前坑他时候,如出一辙!

但也不知是不是六年没见,他又觉得那表情里,多了点别的情绪。

这种情绪,他以前并没有在顾觉非的脸上看见过。

将军府,大将军夫人,药,回礼……

孟济两手交在身前,绞尽脑汁,都没想出到底有什么玄机,有心想要翻开封着的礼单看看,又觉得太露痕迹,只好干等着。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管事赖昌便带着陆锦惜的话进来,只说陆锦惜在忙,留了话也谢过太师府的回礼,并问太师大人安。

孟济猜着这是不见,只道:“既如此,这礼便请管事代呈夫人,礼单也在此处,务必请夫人一阅。”

赖昌之前被陆锦惜收拾过,现在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叫人来将那些长短大小不一的锦盒都捧了,又恭敬地从孟济手中接了烫金礼单,才道:“请您放心,小的这便呈去。”

“有劳。”

孟济告了辞,几个仆役送他出去。

赖昌这里则是半点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拿着礼单,往东院去。

陆锦惜这时正喝着茶,白鹭也回来了,所以她没继续跟青雀谈琅姐儿的事,只一面翻看着从薛廷之那边借来的《反经》,一面等着前院的人过来回话。

赖昌来到外面,便命人将四只锦盒送进去,又持着那礼单拜道:“二奶奶,都按您的交代,送走了太师府来的人。那孟先生说,几件礼物一定要呈到您这里,还有一份礼单,请您过目。”

“拿进来吧。”

陆锦惜微微坐直了身子,示意外间的小丫鬟。

小丫鬟便上前取过礼单,进来递给陆锦惜。

陆锦惜接了一看,不由又诧异起来。

烫金的礼单,做成一本折子的模样。

这很常见。

但不寻常的是,这礼单的封口上留着一道完好的火漆。

一般只有密信才用火漆封口,为的是防止旁人偷看信件,或者留以提醒自己,以防被人看过了还不知道。

可这一封礼单,有什么特殊的吗?

陆锦惜眉梢微微一挑,让青雀去拿了细细薄薄的乌木裁纸刀,一面挑了那火漆,一面对外头赖昌道:“这里没赖管事什么事了,你下去处理你的烂摊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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