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165)

一个,让他想要剥开看看的女人——

不是剥衣服,而是剥心。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

顾觉非的目光里带了点渺渺,就这么凝望了她一眼,只道:“大昭寺雪翠顶,一待六年,素不问俗事。乍下山来,准备给夫人的礼物,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本就是随意打听的您的喜好,潦草挑拣一些,尽我所有罢了。夫人您喜欢,便再好不过。”

喜欢?

那可谈不上喜欢。

陆锦惜回视他,正好触到这深邃得过分的眼神。

于是,想起那一本《义山诗集》,想起那一朵天山雪莲,也想起那一柄洪庐宝剑,当然也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一张墨玉棋盘……

只有棋盘,没有棋子。

就好像两个人坐下来对弈,棋桌上的棋盘还干干净净,未落一子,等待着第一个落子的人。

这岂不就是围棋之中的“让先”么?

一方执黑先行,此局便谓为“让先”之局。

可全天下都知道,他顾觉非,二十及冠之年,太师顾承谦在其冠礼上,为其取字“让先”!

若陆锦惜想得浅一些,只怕当他这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就要自荐枕席了。

但偏偏……

她想得要多一些。

围棋中的“让先”,乃是棋力高的,让着棋力低的。棋力低者,执黑先行,乃是为棋力高者所“让”,获得先机。

顾觉非送她一局“让先”,俨然将自己摆到了棋力更高者的位置,而她是那个被让之人……

这一张墨玉棋盘,何异于挑衅!

约莫是他回去之后,发现了那一日的不对劲,怀疑自己也被套路了一把,所以转而来送了这棋盘,一则试探,二则宣战。

陆锦惜好胜心不弱。

此刻只见着顾觉非岿然坐于对面,风仪严峻,甚至还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翩然笑意,简直毫无破绽。

这完美模样,让她忍不住想攥一柄尖刀,把他剥出来看看……

剥衣服,也剥心。

这画皮下,又该是怎样一个人?

想来似乎冗长,可实际不过一个闪念,陆锦惜一垂眸,好似菩萨低眉,眨眼已小心地将獠牙藏起,所有因交锋兴奋起来的情绪也随之掩盖。

话题,还是要继续的。

就下个钩子吧。

她将两手交叠在身前,淡静地笑起来:“大公子送的件件贵重,岂敢言潦草?那一柄洪庐宝剑,我幼子薛迟更爱不释手。说起来,他昨日也提到大公子,我刚才冒昧过来打扰,也正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顾觉非一回眸,心思一转,已猜了出来,但……

鱼儿咬钩,未免太快。

不过,真真假假又有何妨?

达到目的就好。

他唇边笑意一深,亦悄然将心底刀锋上那一抹冷光压了,若无其事一般,回问道:“夫人想是要问开学斋之事?”

第53章 哦,玩脱了

他竟然猜着了。

陆锦惜微讶:“正是此事。不过起了个话头,大公子果真料事如神。”

“跟料事如神没关系。”

顾觉非摇了摇头,却是被她几句恭维话逗笑了:“不过昨日会客,席间有几位先生,正好是贵府薛小公子的先生,在说学斋之事时,也曾向我打听。所以夫人一问,我才往这里猜。”

“原来如此。”

前后倒是一下对上了。

陆锦惜明白过来:“也是机缘巧合,犬子薛迟,昨日从几位先生那边得闻此事,心里就惦记上了,还回来问我。我本想着,明日着人打听,未料今日便遇见了公子,才起了心思一问。”

嗯。

为了泡老草,暂时牺牲一下便宜儿子吧。

陆锦惜说出薛迟惦记上学这事的时候,口气自然,看不出半分的心虚,好像事实本就如此。

可顾觉非又不是傻子。

薛迟什么情况,他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并未拆穿陆锦惜罢了:“既然夫人感兴趣,觉非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顾觉非慢慢地开了口,同时也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圈套放了下去。

此事缘起六年前,几个朋友与襄阳学府计之隐老先生约定,要开学斋,为社稷育栋梁之才。

未料想,顾觉非一上山便是六年,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到如今,才重新开始。

但六年过去,几位忘年之交年事已高,却是没有精力将规模做得很大了。

所以,学斋收学生,有三条规则:

其一,重质不重量,重才学不重出身。

人数多少,全看学生们有无本事得了先生的青眼。哪个先生想要多收一些,也全看他们的喜欢。

达官贵人,寒门子弟,皆一视同仁。

其二,类比科举,开题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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