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436)

他膝上搭着厚厚的绒毯,已是畏寒之极。

虽然才过去三年半,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老太师,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顾觉非仕途平步的这几年里,他以看得见的速度老去。

人们说他是在给自己的儿子让路,渐渐地淡出朝廷的权力中心,也渐渐以病为由不参加朝议,然后便是前些天的乞休致仕了。

单单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一轮新老之间的权力更迭,顾氏一门需要一个新的强有力的掌家人。

可落在陆锦惜眼底,却不是这么回事。

身为顾觉非枕边人的她,对这三年多来父子俩的争斗,看得再清楚不过——

老太师从来没有要为顾觉非让路。

他是被顾觉非逼着,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淡出了那个他并不想离开的权力中心,而后终于被现实磋磨,认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儿子取代的残酷真相……

所谓的“乞休”,不过是双方最后的体面。

顾觉非到底是个狠角色。

这几年来,陆锦惜也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甚至有时候也会半开玩笑地想一想: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去招惹了他?

只是木已成舟,她是在顾觉非贼船上了。

船越来越远,周围都是水,跳也跳不下去,只好跟着这船,一路努力地往前走了。

“啪嗒。”

思索了良久之后,她手指间的黑子转了好几圈,才终于落到了棋盘的一角上。

顾承谦一看就摇了摇头,苍老的声音已经像是塞北裹了沙的风:“你的棋艺,这几年来,也没有半点长进。”

懂了。

只是她已经输了。

陆锦惜无奈地投了子,摇摇头,却笑起来:“锦惜哪儿能与您比?打小没怎么学,脑袋也不够用,天生不是下棋的料。能跟您杀到中盘,已算是大大的进步了。”

春去秋来,一晃三年过去。

雕窗外的景致换了三茬儿,眨眼又是瑞雪覆盖的隆冬了。

顾承谦听了她这般的话,虽知道她是恭维,却也难得轻松地笑了一笑,便要起身。

陆锦惜忙过来相扶。

顾承谦颤巍巍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叹气道:“还亏得你当年送来了药和方子,不然这腿疾,哪里又熬得过去?年纪越来越大,风寒的毛病倒是渐渐好了不少。”

当年是陆锦惜为老太师贺寿,特意请回生堂鬼手张开了药方。但事实上,陆锦惜知道,这方子顾觉非也有的。

只不过……

一想起这父子两人之间的事情,她心里面也有一种莫名的复杂。

这三年半,顾觉非在朝堂上风生水起,可以说是如今大夏朝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摒弃了自己素来与人为善的作风。

自打理理蕃院的事情以来,颇有铁面无私之风,又兼有皇帝信任,结交志同道合之友,已成了一代新巨擘。

陆锦惜在后宅中,也不是无所事事。

陕西盛隆昌那边的生意越做越大,又因为陆锦惜嫁了顾觉非这个恰好管着理蕃堂的,所以盛宣聪明地继续同陆锦惜合作。

原本她第一次与其合作的股本,折价入股继续进行后面的合作。

这些年边关的形式见好,大夏都城已颇有四方来朝的宏伟气象,边关上的贸易自然也更加频繁。随着回鹘、吐蕃、鲜卑等相继与大夏谈和通商,可贸易的范围也迅速扩大。

作为这一行的先行者,盛隆昌自然独占鳌头。

即便是如今挤进来跟着喝汤的人越来越多,可盛隆昌优势已经建立,想倒都难。

于是陆锦惜不仅迅速地收回了原本从陆氏处借来的嫁妆钱,还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让自己手里的银子翻了数十倍。

吃穿用度,一应不愁。

这府里头也没有人管她,高兴了,想出门就出门,想游湖就游湖,甚至去年还随着顾觉非一道去江南玩过。

可以说,日子惬意得不行。

将军府那边不找麻烦,璃姐儿、琅姐儿、迟哥儿几个年纪渐大,却也时不时来看望她,懂事又听话。

太师府里人人都知道她是顾觉非心尖尖上那个,更不敢惹她。

刚出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想看她笑话;可这些年下来,那些个高门权贵、名门淑女,见了她也只有赔笑的份儿。

加上她处事圆滑,甚少得罪人。

如此与顾觉非一前一后地呼应,竟是如今京城里最得意的一对儿。

说什么“脑袋”不够用,想也知道这话不过是自己打趣自己,开个玩笑罢了。

下棋她不爱。

可这父子两人间的关系她却看得清楚。

眼下将顾承谦扶了起来站稳,她只笑道:“您不提这茬儿锦惜都还没想起来,前几日京中有匈奴的商队到了,带了上好的山参。我命人买下来几盒,张大夫说有个方子用这来调养,能让您这冬天过得更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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