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529)

至于方才陆锦惜所言……

萧廷之莫名地笑了一声,只将悬挂在自己腰间的一物解了下来,摊放在掌心:“若那一日,顾承谦真认出了我,凭的约莫是此物了。”

那是一枚精致的玉埙。

仅有三寸长,两寸宽,上面雕琢着规律的孔洞,用一根碧色的锦绳系了,躺在他的掌心里。

陆锦惜伸手,拿起来看。

她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他的掌心,让他的手指在刹那间轻微地一蜷,但紧接着又意识到什么,悄然地握紧收回。

萧廷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陆锦惜却是仔细地看着掌中这一只玉埙,于是很约略地想起来,这东西自己竟也是见过的,昔日就放在萧廷之书房的案头上:“原来这许多的隐秘和真相一直都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可我却偏因不知,所以视而不见。埙,七皇子萧埙,老太师果真是该认出来的……”

轻轻地一声叹,她又将这东西递了回去,放在了桌边上。

萧廷之重新将它拿了起来。

可是这一次却没重新挂回自己腰间,而是看了许久,按指于上,轻轻地凑到了唇边。

埙的音色,乃是朴拙抱素,空灵悠远,向有悲意。

此刻吹奏起来,倒是应了景。

轻柔和缓,哀伤幽婉,听得陆锦惜想起了远远近近,好多、好多、好多的事。

她微微地闭上了眼,轻靠在身后冰冷的石柱上,似乎是酒意终于上了头,醉了,也困了。

埙曲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止。

萧廷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她憔悴了许多的轮廓上,心底却骤然生出了一种让他为之一痛的心疼与记恨。

这样的夜里,她没有睡下,还在这里喝酒,既不是为这大夏的万里山河担忧,也不是为这满城拼杀的将士担忧,她只是……在为顾觉非担忧。

那个被薛况视为强敌的男人,那个在金銮殿上逼娶了她的男人。

他知道,这并不仅仅是心疼与记恨,还是一种让他为之烧灼也为之痛苦的嫉妒。这样的情绪,驱使着他,让他在这样一个极为微妙、又极为微醺的时刻,朝着她靠近。

每靠近一分,心跳便剧烈一分。

在他过往二十二年压抑又隐忍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如此奇妙又激烈的体验,隐秘的甜蜜与危险的紧张。

陆锦惜于他而言,就是远远近近能看着却无论如何也摘不到的诱惑,让他饱尝着为少年的绮念所折磨的痛苦……终于是近了。

萧廷之俯身埋头,靠近了他,那微微颤抖的唇瓣也轻轻贴上了那柔软的、沾染着酒香的唇瓣。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也醉倒了。

可仅仅是下一刻,忽然睁开的双眼,投射而出的目光,却一下如刀剑上晃过的白影一般,让他一下清醒了……她没有睡着。

于是他所有想要藏起来的那些不可见人的心思,全都毫无防备地在她面前摊开,让他陷入了一种狼狈的窘境。

然而窘境过后,却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猛烈地让他自己都拦不住。

他抓住了她的手,用那种隐忍而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她,在这样一个称得上是“僭越”的夜晚,将那注定不会为人容纳的感情宣之于口——“陆锦惜,我喜欢你。”

在话音落地的这一刻,萧廷之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欢愉,仿佛终于能正视自己一切的想法和欲念,于是也获得了一种巨大的勇气。

这种勇气,让他说出了更多。

“我知道你并不属意于我,可你先嫁给了薛况,后嫁给了顾觉非,先嫁给了当朝的大将军,后嫁给了当朝的大学士!你要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吗?为什么不能考虑我?他们能给的,我一样能给!便是他日你想当皇后——”

“啪!”

冰冷的一个巴掌落到了他的脸上,打断了他下面将要说出的一切不合时宜也一点都不动听的话。

萧廷之捂了脸看着她。

陆锦惜平静地回视,从座中起身,转身离开之前,只漠然地提醒:“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一句话,能让你死?”

第213章 大结局(中)

这一天夜里, 萧廷之有没有睡着, 陆锦惜不清楚。反正她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洗漱过后, 往床榻上一躺,脑地方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起来已是中午。

京城各处的街道上奇异地没有了先前的种种响动,就连城门外投石的声音都消失一空。

她总觉得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寻常,只遣了人悄悄爬上院墙去看外面的情况。可也只见得街上混乱,偶见鲜血, 竟是一个兵也瞧不见了。

老管家万保常留在府里没走。

自顾承谦去后,他身上看着也是越见老态。对他来说, 太师府就是家,加之年纪大了, 生死也就看淡了,对城中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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