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57)
四目相对,谁也没先开口,最后,还是纪吟看出了媞兰脸上的别扭。
“我来是想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她一字一句,表情格外真挚。
媞兰愣了下,然后偏过头,冷哼了一声,“进来吧。”
两人跨进玉祥宫,没了外人,纪吟又道了句歉,“是我对不住你,故意套你的话,借你的名头逃出宫,害你受了牵连,辜负了我们的情谊。”
媞兰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她大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逃跑?”
她很生气,气得再也不想见她,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知道她为什么逃跑?现在,她要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纪吟定定地看着她,道:“因为我不想进宫。”
“为什么?皇兄对你这么好,你一个南边来的齐国公主,皇兄都封你作夫人了,比父皇封的还高,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纪吟听到她的质问,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她一个被送来和亲的公主,在外人眼里段伏归待她够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止媞兰这么想,陶儿、郑姑姑以及所有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没有别的原因,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纪吟淡淡道。
人该是自由的,要去做一株向上生长的树,而不是成为他人豢养的鸟雀。
媞兰原本是很生气的,可看到她这模样,心里的怒火竟不知不觉消了下去。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愿,不过我要提醒你,以后千万不要想着逃跑了,你不见了后皇兄很生气,不仅惩罚了玉樨宫的所有人,整个后宫都遭了殃,光这几日就换掉了好多人,听说庭狱那边都关不下了。”
听到这话,纪吟眼神一凛,很快便明白过
来了。
认真说来,尤丽、媞兰她们主观上并没有想帮她逃跑,段伏归却还是重罚了她们,一则杀鸡儆猴,有此先例在前,往后宫里所有人都不敢再帮她逃跑,让她无人可求,二来,他也趁着这场风波将宫里人清洗了一遍,将那些尸位素餐、亦或是旁人埋在宫中的钉子连根拔除。
段伏归虽登基了,那夜又血洗宫墙,但时日尚短,此前的精力一直用在前朝,暂时还未腾出手料理后宫,宫中除了禁军,大部分还是先帝时的旧人,这本是小事,他才暂时未理会,但他既然为了抓捕她大肆审问宫人,有了由头,也就顺便把此事处理了。
想到此处,纪吟只越发意识到段伏归的手段,自己若再想从他手中逃出去,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纪吟没待太久,不过短短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待她回到玉樨宫,元都长松了口气,纪吟看过去,元都没来得及收回表情,尴尬地躲闪了下。
纪吟没再理他,径自回到卧室,倚在靠窗美人榻上,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发呆。
明昌殿,段伏归议了一上午的政事,中途休憩时元都将纪吟今日的行踪一字不落地报告上来。
段伏归听了,哼笑了声,“她倒是好心。”便没再说什么了,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元都想了想,主上的反应算不上生气,那应该就是默许夫人给尤丽的药了。
那药虽是夫人带去的,真正能不能让她们用还得主上说了才算。
酉末戌初,夜色初临,白日的喧嚣渐静,整座皇宫渐渐隐入这无边的黑暗中,玉樨宫檐下,一盏盏宫灯燃起,错落分布,远远望去,仿佛一颗颗星子闪烁在这片大地凝成的星空中,如梦如幻。
段伏归终于议完事,下意识来了玉樨宫,正好看到被烛光映衬到窗上的纤影,鹅颈纤细,犹如一支俏生生的花茎,他顿了下,随即加快脚步跨入室内。
纪吟已经用过饭洗漱过了,此时正坐在次间的美人榻上,就着高脚小花几上的青铜莲花灯看着书。
这个时代纸张才刚刚流通起来,许多书籍仍刻在竹简上,纪吟此时便拿了一卷竹简刻的《魏书》看了起来。
她虽继承了原主大半记忆,可原主一个乖巧的闺阁小姑娘,对外面的事了解得也不多。
她看得认真,一时也没发现室外传进来的脚步声。
少女身姿慵懒,屈膝坐于榻上,青丝如瀑,修若剥葱的手指握着书帘半卷,睫羽低垂,侧脸在烛光下腻如羊脂,又似晕了层浅浅的胭脂,粉若春桃,段伏归一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幅宛如侍女图般的美景,心里的烦躁去了大半。
今日议的是燕国关于改革汉化的各项事宜,光是同不同意继续汉化就分成两派吵了许久,同意汉化的人中,具体该怎么汉化,改革到哪种程度,又能分出数派不同的意见,各个固执己见,毫不相让,吵得他也烦。
段伏归走进,看纪吟的气色比起昨日好了不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顺势坐到她身边,“听说你今天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