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死不悔改(27)
若说他身上有什么值得顾怀玉贪图的,唯有他在镇北军之中的威望,镇北军只相信姓裴的,也只服从信裴的。
他猜中了其中一点,但顾怀玉不止要他的兵权,还想要抽他的血,鱼和熊掌皆想兼得,“与你何干?裴将军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别关心本相的安危了。”
裴靖逸略一垂眼,换了一副赤诚相待态度,“顾相,可知为何镇北军只相信姓裴的?”
顾怀玉整了整凌乱的衣领,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瞧着他。
裴靖逸退开三步外,嗓音罕见的轻缓柔和,“长平十三年,东辽可汗挥师南下,连破数城,直逼京师,我父带着三千残兵死守淮河,可汗送来劝降书,许诺事成封他为王,赏黄金万两,我父当场挥刀斩了来使。”
稍顿一下,他盯着顾怀玉问:“这样一个人他会通敌叛国?”
顾怀玉毫无波澜评价道:“嗯,感人肺腑。”
裴靖逸微微地一咬牙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狠意:“构陷这样的人,你就不会良心有愧?”
顾怀玉没打算要陷裴父不义,这对他来说鸡飞蛋打,得不偿失,他指尖轻抚着领口狐尾绒毛,“本相素来认为裴使君忠肝义胆,国士无双,绝不相信他会通敌叛国。”
话锋蓦然一转,他嗓音慢慢悠悠,“只是——裴使君拼死保护的黎民百姓却不这么想,今日他仍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明日就有人往他的墓碑吐口水。”
他欣赏裴靖逸阴冷的神情,“史官笔下又如何写裴使君呢?裴将军觉得是‘通敌卖国的奸贼’,还是‘忠肝义胆的名臣良将?’”
顾怀玉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裴靖逸。
然而裴靖逸根本没有选择。
顾怀玉并不着急催促他,侧身倚在椅子里,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笃定他无路可走,唯有服软这一条路。
“砰!”
裴靖逸单膝砸向地面,左手重重摁在胸口,标准的将士立誓的姿势,“裴某愿为相爷的人。”
字字像是咬碎了牙根,混着血腥气吐出来的。
顾怀玉却不满意,官靴尖抵住裴靖逸的下巴,缓缓施力往上挑:“求本相。”
裴靖逸下颌蓦然绷紧,却终究一垂眼,喉结重重一滚道:“求顾相收留我。”
顾怀玉的靴尖滑至他喉间,微微下压,迫他仰头,“冷着脸给谁看?做本相的人委屈你了?笑一个。”
裴靖逸额角青筋跳动,眼底暗涌奔流,却终究缓缓地扯开嘴角。
这根本不是笑,而是野兽呲牙的凶相。
第13章 “疯狗就是疯狗。”
顾怀玉低低嗤笑一声,忽然坐起身,指尖挑起裴靖逸的下巴,“裴将军现在还硬么?”
裴靖逸握在胸前的手指攥得青筋暴起,齿缝里挤出来四个字,“下官心服口服。”
顾怀玉低垂的眼沁着笑意点点,还算比较满意,“裴将军都会做些什么?”
不等裴靖逸的回答,他又问:“牵马坠蹬会不会?”
裴靖逸十几岁从军,从最底层的小兵升到将军,当然干过这种粗活,但他毫不迟疑道:“不会。”
“那就去学。”
顾怀玉轻轻拍几下他的脸颊,“本相家里缺一个马凳,裴将军这身条正好合适。”
裴靖逸抬眼盯他,眼底像淬火的寒铁,“下官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忧相爷的身子,能骑马么?”
顾怀玉俯身逼得更近,几乎撞到他的鼻尖,“本相若是你,会盼着我活得好好的,否则本相有个三长两短,你猜……”
扑面而来的幽静香气袭在裴靖逸鼻间,他喉结隐隐地滚动,仰头向后撤一寸。
顾怀玉身子向后一仰,折腾一整天精疲力尽,此刻终于觉得累了,“退下吧,明日卯时,本相要在相府见到你。”
裴靖逸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盯视着斜倚在椅子里的人,一寸寸扫过对方雪色清艳的面容,清瘦羸弱的身躯。
烛火在他眸中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掩着某种更深的东西,他双手抱拳一拱,“下官告退。”
待他出门远去,顾怀玉摸摸隐隐作痛的脖颈,抚过泛青的指痕,忽而嗤笑一声:“疯狗就是疯狗。”
但这条疯狗足够有用,才有驯服的价值。
他比谁都清楚,手里的滔天权力压根不堪一击,外戚专权终究是帝王一念之间的把戏。
现在元琢那个小畜生年纪还小,打心眼里害怕他,他尚能镇得住这头幼虎,再过几年可就不一定了,朝中的清流党可都盼着那一天呢!
没有兵权的权力,就是一座空中楼阁,塌陷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镇北军的兵权他势在必得,九黎血他更不会放弃,谁说针无两头尖,蔗无两头甜,他偏偏就是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