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之后，后座跟车后盖就打开，驾驶座上的人下去搬东西了。

后座上下来的男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有种疏离冷淡感觉。

他似乎是察觉到黑暗里有人，目光落过来，锐利非常。

琼花下意识抬脚往前一步，老实说：“我是来帮忙的……”

“嗯。”

男人应了一声。

短暂的安静之后，琼花有些局促的往旁边儿挪了一步，打算去里面把桶放下继续帮忙。

忽然一道光照过来。

她被刺到眼睛，下意识闭着眼睛偏了偏头，很快就感觉到灯光从她身上挪开落到旁边儿，然后就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谢…谢琉？”

谢村长看着这个穿着衬衫，浑身上下都跟过去判若两人的堂弟，简直不敢认。

也不知道堂弟是在外面干什么的，这看上去也太威风了。

“嗯。”

谢琉应了一声。

一时之间村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你让人送过来的冰块儿已经给用上了，男娃们都守着呢，不会让灯灭了的。”

谢琉：“嗯。”

村长这下词穷了，他尴尬的左右看看，看到旁边儿闭着眼睛的琼花，就乐呵呵的说：“这是琼花，你还记得不？”

谢琉终于不是回一个“嗯”了。

他眼神看过来，落在她身上，“能活着，也不容易。”

“这不是后来看这孩子乖，我跟你嫂子就把人给收养了，你那时候……”

谢村长闭嘴了。

确定收养关系的时候，谢琉已经离家去上学了。

这事儿都已经有十年多了吧？

谢琉抬脚往里面走，谢村长下意识给他把手电筒打开，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皮鞋。

顿时感觉更复杂了。

他这个当哥还穿着家里人给纳的布鞋，这个堂弟混的是真的好的不行啊。

谢村长心里酸酸的。

琼花总算不用被长辈当做话题聊了。

她把桶放下，跟其他婶把案板收拾干净，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东西，看有没有漏掉什么明天要用的东西，确认没漏掉之后这才踩着夜色各回各家。

第二天一大早五点多的时候琼花就去堂叔爷家里，这个时候村子里绝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只有一些婶娘过来了。

她们在夜色中点燃灶台里的火，开始做准备工作。

主要是做二和面条，光面条就要做好多斤，这是给挖坑还有负责埋的人做的。

天灰蒙蒙的时候，伴随着鞭炮声，棺材被抬着往外走。走在最前面的人不是昨天回来的谢琉，而是住在堂叔爷家里的儿子。

琼花下意识左右看了看，今天来的时候没看到车，谢琉已经走了？

她目光转到屋子侧边儿，往后面走的巷子那里的时候看到了穿着衬衫的谢琉。

他穿的军绿色衬衫比陶京穿的更合体一些，肌肉轮廓若隐若现，个子跟陶京差不多高的样子。

不过比起陶京的大眼睛，他的眼睛是比较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上翘，鼻子大，脸瘦长，唇瓣中间有点儿凹陷。

他在盯着她看。

不知道看了多久。

琼花下意识挪开目光。

跟其他人专心擀面切面，动作利落。

她在发现有人看自己之后，一直能隐隐感觉到别人在看自己的视线。

她知道是谁，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带着说不出的心虚，她没有回看过去。

等其他人回来吃完面条之后，就是等中午开席了，在这中间帮忙的人跟吃完的人都要走了。

琼花也混在人群里。

走了没几步，就被村长媳妇给叫住了。

“你叔说谢琉听了你的事儿，想跟你聊聊。”

琼花眼睫一颤，看向她，“聊什么？”

村长媳妇还急着把面条给家里的孙子跟儿子端过去，这面条里是有点儿肉臊子的，“你去问问，他们当人叔的，还能坑自家人不成？”

琼花只好折返回去。

前不久还热闹到嘈杂的院子里没了其他人，家里的主人在屋子里待着。

谢琉站在树荫下面，他见她之后点了点头。

琼花走过去，“叔，您找我？”

谢琉笑了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在村子里待下去，日子不会好过。”

琼花点点头，没说话。

“你是孤儿，我那个堂哥家里对你并不怎么样，你也用自己的婚姻还了他们的恩情。”

琼花没说话。

谢琉并不在意，他伸手把她耳畔被风吹动的发丝勾到她耳后，这个动作有些过于越界了，她应该也是感觉到了，所以本来看着地面的眼睛一下就抬起来看过来了，眼睛波光潋滟，黑白分明。

“这两年，全国各地，陆续开始有人平反了。”

谢琉收回手，“君家长辈当初也是有些贡献的，他们平反不是今天就是明年的事儿。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君安敢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