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颤(95)
你一个叛军的后人!你用脑子想想这可能吗?
你难道不知帝王最恨造反的人?去宫里有你好果子吃?
你愚蠢得简直不可救药,你这种出身,还妄想去岳后面前正身讨喜,痴人说梦!
你送我入宫只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早晚贻笑大方!”
一口气骂了这么多,骂得自己都气喘吁吁,左忌那边却没了动静,难道终于将他骂醒了?
孟春枝被捆着横趴马背上十分不舒服,勉力抬头去看,却见左忌正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你住口!”他爆喝一声,整个人都像炸开了一样,从所未有的愤怒,他掐着孟春枝的脖子将她掳下马背,力气齐大无比,好像恨不得直接将她掐死掐折,他瞪红了眼睛,脸上肌肉都在颤抖,一字一顿,切齿说道:“孟春枝,你听好!
我父亲从未造反!
造反的是你舅舅!
待我将你送去赵宫,立即陈情为我家先人平反!
你舅舅宫庆作孽,害我八岁入狱家破人亡!
要不是宫家也被满门抄斩,我左忌第一个灭尽宫氏全族!消我心头之恨!”
现在,他不光痛恨死去的宫庆,更痛恨自己!竟被宫庆的外甥女架在火上反复煎烤,玩耍游戏!
“左忌,你说什么?”孟春枝脸色惨白,神情震惊。
左忌狠心又道:“话既说开,我也明白告诉你!在我左忌心中,男儿顶天立地,靠的是沙场争战,取功定威,而这一切,只有朝廷才能给我!与之相比,你算什么?与其被你逼得向前一步是刀山,后退一步是火海,还不如和你一刀两断!
大丈夫何患无妻,将来你即出宫也要与我不相往来,难道我还舔着脸非你不娶?如你所愿就是!”
左忌赌气说完这些话,虽然心痛,但是也觉得轻松,而且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做得更对!美色对他的迷惑,只有坏处,绝没好处,坐怀不乱真丈夫,他本就受够这女人的拿捏,何况她还提醒他,她是宫庆的外甥女。
孟春枝被他掐得呼吸不畅,被他吼得两耳嗡嗡,但是她却木然得放弃了挣扎,两眼茫然望着左忌,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父亲?难道你是宫家军的后人?”
左忌两眼血红,明知道这些不关孟春枝的事,却无法不迁怒于她:“宫家军?呵,对!我父亲和邻乡多少叔伯子侄,为了共抗胡匪保家卫国而参军!仗打到最后,眼看就能回家团圆,过安稳日子,却稀里糊涂成了叛军,成了宫家军!”
为何这样至关重要的信息,没有出现在刘娥的信笺里!
孟春枝浑身发抖,心中突然升起莫大的悲哀,这种悲哀简直要将她吞没,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控制不住地颤栗。
前世她厌恶左忌,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
今生虽然勾到了他,也多是看在他乃后世开国帝君,能保自己安稳渡劫的份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左忌身上背负着什么,又是如何走到了今天。
忽然之间泪如雨下,整个人也完全从剑拔弩张之中,彻底柔软了下来。
两辈子加一起,活了也有三四十岁,却从来没有想到,岳后竟是派了个宫家军的后人来掠夺她,押送她,一步一步将她送入死地!
这是何等荒谬啊?
岳后好厉害,赵家好厉害!
她一时竟不知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左忌。
第46章 刺
◎两人都明白,这道城门对他们的意义。◎
左忌看她哭成这样,仍然无动于衷,唯恐稍稍暴漏一丝心软,她就会打蛇随棍上,让他重蹈今日之覆辙。
时间久了,甚至烦躁:“你哭够了没有!”
孟春枝忍住哽咽:“你早就知道宫庆是我舅舅?”
左忌斩钉截铁:“就算不知,我也不会为你抗旨!”伸手拉出一匹马来,翻身上去。
孟春枝急忙说道:“你等一等,我要留下来,不全是为了自己。”
左忌嘲讽:“哦?你住下是为了等我吗?那我多谢你了。”
孟春枝:“为了你兄弟,你还真不管兄弟的死活了?”
左忌一怔,没等说话,孟春枝抬抬下巴:“你瞧,那些都是谁的马?”
左忌一扭头,双眼骇然张大,认出这竟然是张川以及他其余兄弟们的马!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烧成平地的客栈,整个人如坠冰窟。
——就算昨晚他们真在里面,也什么都晚了。
他不会真的烧死了最好的兄弟吧?这不是真的,这绝不可能!
张川住店,一向睡在马槽里。这也是他昨晚看见自己的马却没有注意到张川的马的原因,张川从不离开他的马。
况且张川身手了得,就算短暂的进入客栈吃饭洗澡,也不可能着了火跳不出窗户,而他只要跳下来,左忌怎会认不出他?绝无失手误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