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启帝轻轻闭一下眼睛，出声：“嗯。”

“那我们先出去吧。”慧贵妃道。

江照月几人跟着慧贵妃走出寝宫。

裴景舟、高公公和洪启帝三人在里面谈事。

“母妃，父皇好像……”多嘉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父皇好像下不了床了。”

慧贵妃见过中风之人，何尝不知道洪启帝的情况。

洪启帝当上皇帝后，战乱、天灾、瘟疫不断，紧跟着元后去世、嫡长子去了镇国公府、其他儿子不省心、朝臣耍心计等等。

好不容易等回来了嫡长子，边州起了战事，嫡长子差点死在那里，他一夕之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却还是撑着精神去处理国家大事。

嫡长子再次回来，西南三王又作乱，一生气，身子就受不住了……江照月忽然觉得这个皇帝真的挺可怜的。

“母妃，怎么办啊？”多嘉公主问。

慧贵妃也不知道，便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裴景舟这时候走了出来。

江照月问：“父皇如何？”

“他累了，睡着了，高公公在里面照顾。”裴景舟望向慧贵妃道：“贵妃娘娘，父皇身子不适，这几日就住在这里，麻烦贵妃娘娘多多照看。”

“太子殿下哪里的话，本宫原也应该照顾皇上的。”

裴景舟望向江照月：“我要代父皇处理事情，你——”

“我带元耀回东宫，明日再来看父皇。”永秀宫这里有慧贵妃、有多嘉公主在，江照月也放心。

裴景舟点头：“我送你们回去。”

“你有事就先忙吧。”

裴景舟还是坚持把母子二人送回东宫，然后去忙了。

江照月和元耀在东宫玩耍，到了晚上裴景舟还没有回来。

元耀不停地向外看。

“等你父王啊？”江照月问。

“啊。”元耀应了一下。

“呀，小元耀会和母妃对话了啊，再啊一声。”

“啊。”

“哎哟，这小声音真好听，奶乎乎的，是哪个漂亮小宝宝发出来的呀。”

元耀听懂了，害羞地往江照月怀里钻。

江照月继续逗他，把逗的笑个不停，笑的累了，就睡着了，也不找父王了。

她便将让乳娘将他放到摇床上。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裴景舟，不知道裴景舟什么时候会回来，她实在太困了，也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身边空空的，她唤一声：“香巧。”

“太子妃。”香巧走进来。

“殿下一夜没回来？”

“半夜回来了，看了一会儿你和小公子就走了，说是有事儿要忙，让奴婢告诉你，不要担心他。”

说话间，裴景舟回来了。

江照月见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就问：“你一夜未睡？你身子刚好。”

“睡了，在议政殿睡了两个时辰。”

“才两个时辰，你——”

“和陈玄墨、林将军他们议事，下次不会了，我去沐浴更衣，一会儿我们去永秀宫看父皇。”

“元耀也去吗？”

“去，父皇最喜欢他了。”

“好。”江照月点头。

两个人梳洗之后，用了早膳，带着元耀来到永秀宫，刚刚走到寝房门口，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紧跟着传来慧贵妃和多嘉公主的惊呼声。

江照月和裴景舟心头一紧，连忙走进来。

洪启帝狼狈僵硬地趴在地上，唯一能动的左手，抓起地上散落的碗碟，往慧贵妃和多嘉公主等人脚边砸，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

活脱脱像个瘫痪的乞丐，没有半点帝王高贵和威仪。

慧贵妃和多嘉公主等人吓得不敢靠近。

“父皇！”裴景舟喊。

洪启帝抓起碗碟也往裴景舟脚边砸。

裴景舟并不躲闪，直直走到洪启帝跟前，缓缓蹲下。

洪启帝双目赤红，嘴巴歪斜地冲裴景舟含糊不清地吼，很明显是让裴景舟滚。

裴景舟低头拾起地上的碎片，免得扎到洪启帝。

洪启帝却一把将他的手挥开。

裴景舟继续捡。

洪启帝眼泪口水一大把，继续吼。

裴景舟任由他吼他发泄。

洪启帝是多么骄傲的人，眨眼之间，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他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父皇，你太辛苦了。”裴景舟突然出声。

洪启帝忽然一静。

“老天爷看你太累了，想让你停下来歇一歇，可你一直无视他老人家的话，为儿子操心，为皇宫操心，为大晋操心，所以他老人家用这样残忍的方式，让你休息休息。”

洪启帝忽然又激动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不是废人，你是儿子的父皇。”裴景舟忽然听懂了洪启帝的意思，接着道：“母后在世时常说，父皇是儿子父皇的同时，也不要忘了父皇是当今的皇上，把握这个分寸，才能走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