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日子,旁人自个过吧!”
戚淑婉一笑,接过竹苓手中先前折下的桃花。
她在桃树下转身,准备回房去插瓶,抬眸之间瞥见院门口一道熟悉身影。
遥遥对上崔景言视线,戚淑婉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她迟疑了下,冲崔景言略点了下头,偏头吩咐竹苓:“我先回房,你代我去问问崔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竹苓也注意到院门口的崔景言。
才在背后说人,哪怕知道隔得远崔景言根本听不清她们说过什么,竹苓也有一二分的心虚。
“是。”
但更没有让小姐去见的道理,竹苓应声,朝院门口去。
行至崔景言面前,竹苓与他行过礼,客气问:“表少爷有事?”
崔景言看着戚淑婉身影消失在小院里面。
他心下了然表妹在避嫌,同样明白自己已经无须多问。
他们二人,今后两不相干。
“无事。”崔景言淡淡说得一句,转身离开。
竹苓也不在意,当即回去禀报给戚淑婉,戚淑婉点点头,不多聊崔景言,吩咐道:“去寻个白瓷瓶来。”
“好。”竹苓应声,即刻去办。
一路慢悠悠骑马、抱着桃花花枝招摇过市的萧裕回到宁王府后,也命人去小库房里寻个白瓷瓶。
那捧戚淑婉亲手折的桃花花枝被养在白瓷瓶里,放在他卧房中。萧裕不喜点香,夜来安寝,房中一点若有似无的花香飘来,却并不令人烦躁,他一夜好眠。
依旧歇在书房的崔景言这天夜里做起一个梦。
那是一个难以描摹的梦境。
梦中有迷雾重重。
他置身雾中,朦朦胧胧望见一株桃树下,有个身姿窈窕的小娘子踮脚想要去够高处的花枝。
——“来帮帮我可好,夫君?”
——“低处那几枝桃花不也很美吗?何必非要求人。”
小娘子似乎有些失望“哦”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却也没要低处的桃花。
崔景言没能看清楚她的脸。
往前走得一步,桃花树下的身影反消失不见。
梦境之中,心口忽然有种刀绞般令人窒息的痛楚袭来。
崔景言想要努力睁开眼,那一道身影又再一次在迷雾之中浮现。场景随之变幻,不再是桃树下,而是在他十分熟悉的,他的这间书房里。
——“夫君不能回房休息吗?我、我不想一个人睡。”
——“夫为妻纲,岂有向夫君献媚邀宠之理?你且去休息,得闲我自会回房,不必费心相请。”
小娘子似乎又失望了。
但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更不知……她究竟是谁。
这一刻唯有心如刀绞之感如影随形。
那似乎是他极为熟悉的人,但她面容模糊、声音也模糊,令人无从分辨。
雾中那道身影很快又一次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他如坠冰窖,被窒息之感笼罩。
崔景言自梦中惊醒,猛然睁开眼,入目无处不熟悉,他在书房。
缓过神,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被冷汗浸透。
早春清晨的风带着些凉意。
崔景言披衣起身,推开窗望见庭院里一株桃花,夜里悄然一场春雨落下,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
他望着桃树回想起梦中场景,出神间深深皱眉。
“崔郎?”
戚淑静将厨娘备下的早膳送至书房,见崔景言立在窗边发呆,出声喊他。
昨日回门发生许多事,她原本心中不安。
可跟着他回来时,崔景言没有说什么,默许她回崔家。
所有的担心皆落了地。
她那一颗悬着的心同样落下来。
想来,崔景言是愿意同她好好过日子的。
只要他接受他这个妻子便足以。
崔景言听见戚淑静的声音,眉心微拢,犹豫了下转过身。他视线落在戚淑静脸上,梦中那个小娘子唤他“夫君”,但此刻看着不远处戚淑静的眉眼,他却无法与梦中之人联系在一起。
那到底是什么梦?
梦中所感无比真切仿佛他亲身经历,偏不在他记忆里。
无端被崔景言盯着,戚淑静有些莫名其妙,又刹那福灵心至,想他许是怜惜她一片痴心,终于另眼看她,当即将早膳搁在案几上,含笑走上前去。
“崔郎想看我,我自当让崔郎瞧个够。”
说着,戚淑静懊恼起自己今日晨起不曾仔细梳妆打扮便过来了。
崔景言平静移开视线。
他离开窗边,在书案前坐下:“我不饿,你自己吃便是,我要看书了。”
疏离而冷淡的语气与前一刻盯着她看的行径大为不同。
戚淑静也不觉得恼,笑道:“好,我不扰你,但早饭总是要用的。”
她将早饭留下,离开书房,声音很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