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起,不免心生恍惚,记忆被拉回很久之前的从前。
上一回她这般年岁的时候刚嫁给崔景言不久,心中存着无限期盼,盼望着日子会越来越好。
那时独自来白云寺祭奠娘亲,是因为崔景言不愿陪她前来。她也怕误他正事,没有计较,乃至在寺中对着佛祖祈祷,希望崔景言得偿所愿,顺利考取功名。
后来崔景言果然高中状元。
但她对佛祖许下的夫妻恩爱、诸事顺遂的心愿一个也未能成真。
今时今日,却再也没有那样的心境。
她也不再傻乎乎去向神佛祈求什么夫妻恩爱。
宁王……
希望他有生之年,能过得开心一点儿罢,以她前世记忆算一算,宁王是连一年也熬不过了。
年纪轻轻丧命终究有点儿可怜。
戚淑静选择抛弃这门婚事,大抵是没有法子救他,而她更无能为力。
在小佛堂待得许久戚淑婉方才出来。
见晌午将至,也不着急回去,她又带上竹苓去吃斋饭。
白云寺中一株榕树下,崔景言长身玉立,正与暂且寄住寺中的同窗旧友叙话,忽而似瞥见廊下一道熟悉身影走过。他朝那道身影望去,几息时间辨认出对方身份,是他的表妹戚淑婉。
瞧见戚淑婉,见她荆钗布裙打扮得异常素净,缓缓记起今天是姨母忌日。
幼时,母亲这一日常带着他去接上表妹来白云寺祭奠。
那时的戚淑婉喜欢黏在他身边一口一个表哥。后来崔家落魄,他们见面少了,偶尔见面戚淑婉也十分安静,小时候甜甜喊他表哥的模样再未见过。
如今想来,与她在永安侯府的处境有莫大关系。
“崔兄在瞧什么?”同窗顺着崔景言视线望过去,什么也没能瞧见。
崔景言收回视线淡淡道:“认错人了。”
白云寺的斋饭味道很不错。
戚淑婉和竹苓饱餐一顿,在寺中略逛一逛消食,未想有个小僧人走上前问:“可是戚大小姐?”
“寻我家小姐有何要事?”
竹苓上前一步,挡在戚淑婉身前。
小僧人道:“是有位施主想要见戚大小姐,小僧只是帮忙传个话。”说罢,他冲戚淑婉摊开手,手中一朵绢花所作的桃花,“这是那位施主交给小僧的信物,说戚大小姐一看便知。”
竹苓微讶中回头去看戚淑婉:“是……”
戚淑婉眉心微拧,心下生出些许不解,宁王要见她,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但以绢花所作桃花为信物,也不该有旁人了。
想着左右在寺庙里,戚淑婉点点头,请这位传话的小僧人带路。
小僧人便带戚淑婉和竹苓往后院去。
一路过去,香客渐少,四下里亦越来越安静。直至将戚淑婉和竹苓带到一间厢房外,小僧人停下脚步,示意要见戚淑婉的人在里面后,先行告退。
竹苓上前敲门,敲得三声,无人回应,但小僧人已不见踪影,无处相问,唯有再敲门三下。
这一次厢房的门开了。
厢房里却冲出几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
他们挥舞手中长棍,朝戚淑婉和竹苓的身上招呼过来。
第10章
变故骤生。
离厢房门更近些的竹苓首当其冲,胳膊立时挨得一闷棍,吃痛不已。
戚淑婉见状连忙拽住竹苓的另一条胳膊,想要带着她逃脱这些人的包围。
但只来得及转身便被挡住去路。
这处厢房在一座小院里,当几个彪形大汉围上来时,小院的院门也叫人从外面关上了。与此同时,又有人从厢房里走出来,戚淑婉和竹苓望过去。
看清楚那人容貌,竹苓不由惊叫一声:“李嬷嬷?!”
“夫人这是何意?找这些人来是要做什么?”
“难道夫人忘了大小姐是未来的宁王妃,很快便要嫁入宁王府吗?”
李嬷嬷是戚淑婉继母冯燕兰房中的老人。
竹苓看见李嬷嬷首先想起的便是冯燕兰,也下意识以为李嬷嬷是受冯燕兰的指使。她以为冯燕兰不甘心自家小姐做宁王妃故意使坏,愤怒得忘记手臂的疼。
戚淑婉想起的却是李嬷嬷的幼子被继母命人乱棍打死。
李嬷嬷今日只怕并非受继母指使。
“老奴自然知道大小姐是马上要做宁王妃的人。”李嬷嬷冷笑看着戚淑婉,“未来的宁王妃若出事,整个永安侯府也难逃罪责,对吗,大小姐?”
为了不招致宁王与宫中降罪,为了庇护犯下弥天大错的二小姐,可怜她的小儿子才十七岁,连个家也没有成便被夫人下令活活打死。所谓数十年主仆情分,最终也不过换来肆意轻贱。
她恨。
恨夫人如此狠心,恨自己人微言轻撼动不了永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