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得不是睡衣，而是一身黑色长褂，领口直至衣摆的老虎图腾活灵活现，利爪像是要破衣而出，呈现出几分煞气，冷白的手腕上戴着串佛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楼，“不出。”

“那怎么这副打扮？”沈玄之把书放到桌上，追问。

程妄言在家的时候向来是穿着睡衣到处乱晃，只有出门才会穿成这样。

刨根问底的架势让程妄言感到头疼，他走过去，随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悠悠道：“今天有客人来，我总不能穿着睡衣见客吧，那多没礼貌。”

【你还懂礼貌？】137惊奇。

程妄言不理它，剥了瓣橘子塞进嘴里。

沈玄之：“什么客人？”

程妄言平时懒得交际，会有什么客人找上门？

黑发男人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笑道：“廉颇呗。”

“？”

正说着，管家走了进来，对程妄言欠了欠身：“沈家父子来了。”

沈家？

沈玄之眼神微闪，坐在沙发上没动。

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程妄言也不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让他们进来。”

管家点了下头，弯腰退下，没多久领进来两个人。

体型如出一辙的肥胖，一个穿着西装，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另一个表情就比较难看了，耷拉着个脸，双下巴都要挤出来三层，肥肉堆砌的脸颊上印着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能在这么厚的皮上留下印迹，可见打得有多狠。

没想到沈建洪对自己儿子也真下得去手。

程妄言啧啧称奇。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偏偏面上装作不知，惊讶道：“沈老板怎么来了？”

明明手里捏足了把柄，非要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恨得让人牙痒痒。

沈建洪心里咒骂了千百遍，脸上却赔着笑：“我是领着犬子来道歉的。”

听到这话，程妄言像是来了点兴趣，坐起身，似是疑惑地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歉？”

刚喝过茶水，他嘴唇浸染上一层水光，像洇了胭脂，是雪白肌肤中唯一的艳色，眼尾上挑，稍显凉薄的凤眸硬是因为兴致散了几分冷意，茶气氤氲间，漂亮得令人心颤。

沈昌胜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发直了。

沈建洪现在正因为程妄言知道自己的秘密忐忑不安，没工夫欣赏美色，硬着头皮说道：“昨天我才知道我家这逆子在学校仗势欺人，不止一次辱骂过玄之，还连带上我大哥……”

他开始细数着沈昌胜的劣行，越说眼眶越红，懊恼道：“我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对我大哥唯一的儿子，想着我和大哥之间的情谊，我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赶紧拉着他过来和玄之道个歉。”

沈建洪抬起头和沈玄之对视，眼角泛着泪花，“对不起玄之，是二叔平时太不关心你了，这才让我家逆子干了这样的事情。”

一边说一边推了下旁边的沈昌胜呵斥道：“快给你堂哥道歉！”

沈昌胜是一百个不情愿，他向来被家里宠惯了，哪里愿意低头，可是一想到沈建洪今天愤怒可怖的表情还有他的威胁，最终还是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对不起。

听到沈昌胜听话地道了歉，沈建洪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再次看向沈玄之，一脸愧疚地说：“你愿意原谅你堂弟吗，玄之。”

一会儿提起自己和大哥的感情，一会儿又拿堂哥堂弟的身份来压沈玄之，打得一手好牌。

即便看出了他在演，程妄言也没有点破的打算，像个局外人一样，把玩着腕间的佛珠不言不语。

他不说话，沈玄之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晾着沈建洪。

沈建洪脸上的表情差点都要挂不住，又唤了一声玄之。

看着肥肉颤颤、满眼虚伪的男人，沈玄之沉默片刻，淡淡地说：“知道了。”

不是原谅，而是知道了。

沈建洪没有仔细去分辨这两者间的不同，只以为自己逃过一劫，骤然松了口气，露出和蔼的笑容：“我就知道玄之大度，不会和你堂弟一般计较的。”

说完他小心翼翼瞥了眼程妄言，试探性地提出告辞：“既然这件事情过去了，那我就先带小胜回去了，我保证，回去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小胜，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程家现在在沈建洪看来就是龙潭虎穴，多一秒他都不想多待。

沈玄之垂着眸没出声，似是默认。

沈建洪见状赶紧拉着摆脸子的沈昌胜往门口走。

看沈玄之真的没有要拦着的意思，程妄言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等一下。”

“你儿子可以走，但沈老板，你得留下。”

沈建洪步子一僵，扭过头，咽咽口水道：“程老板您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