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谈拢，男生转头就走。

“你干嘛去！”

盛景如没什么波澜开口：“您这儿不是没事儿了吗？桑葵的脸还需要敷药，我得去给他找药。”

“谁说我没事儿？”他都快被气死了！

盛名山气得胡子直颤：“你给我滚回来！”

盛景如吊儿郎当转身，眉宇间尽是不耐烦：“干嘛？”

见人阴着脸不说话，他催促：“说话啊？”

空气顿了两秒，盛名山沉下语气：“过来，有话对你说。”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空灵又治愈。

书房氛围却没因此缓和半分。

半小时后，父子俩虽都冷静下来，但态度一样剑拔弩张。

“坐。”盛名山指了指对面，平静得吓人。

盛景如不清楚他爹又在憋什么坏招。

他试探性坐下，拿起紫砂茶壶自顾自倒了杯茶润嗓子。

盛名山知道以这儿子的德性，也压根不抱希望会有他的份。

然猝不及防的，一个小巧精致的茶杯被递到眼前。

“给你。”盛景如晃了晃茶杯。

“一晚上浪费那么多唾沫星子，赶紧补补。”他还想说“别渴死了。”但想了想，终归没开口。

“桑葵的事，如果你容不下，我会带着他离开。”

“盛景如，我说过，不可能允许——”

“不断绝关系。”盛景如懒懒往后一窝，手里玩弄茶杯：

“我还是您儿子，只不过，会离您，离盛家远远的。”

“不会再烦你们。”

盛名山表情一凝。

盛景如从小脾气就倔，没理也要辩三分，道一句歉都能要了他命。

现在主动倒茶，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从小到大这小子给他倒茶的次数一根手指都能数过来。

想不到，为了桑葵，竟那么豁得出去。

男人眸中划过一抹晦暗，很快就恢复正常。

“你们走了，公司怎么办？”

盛景如瞥了眼他：“不是还有团团？”

“团团机灵聪明，还是考过华清的高材生，都能从陆豪那畜生手下用障眼法逃出，有能力继承，并管理公司。”

“可她是女孩！”

“女孩怎么了？”

盛景如语气严肃：“除了那二两肉，她并不比我少什么。”

“相反，我事业心不在商业版图，高中又混了三年，没什么出息，反而比不上她。”

“老头儿，你不是不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军人。”

当一名戍边军人。

不升官，不发财，只守着国旗平淡老死。

少年眼神向往，“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实现这个梦想。”

“直到我遇见了桑葵。”

“是他，我才会想好好学习，大后天才会心甘情愿参加高考。”

“所以老头，是桑葵救了你儿子，你该感激他，而不是恨他。”

盛名山敛眸，没接盛景如的话：“你真这么想的？把公司让给你妹妹？”

盛景如直视他的眼睛：“别忘了，一年前是你强制拦着，团团才会受那么多苦。”

“所以，你欠她的，远高于一个破公司。”

盛名山语重心长开口：“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景如，我不求你感激，但最起码要理解，明白我和你妈妈为什么做那些事。”

盛景如没闲心听他磨叨：“有什么话赶紧说。”

桑葵那边还等着他呢。

也不知道晚上挨了打，会不会再躲在被窝偷偷哭。

想起少年从前分明眼眶红红还非说自己没哭的倔猫样儿，盛景如眸子染上心疼。

盛名山深吸一口气：“当时爸爸阻止你去找团团，是有苦衷的。”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也没有意义。”

盛名山没管他，继续说：

“那时盛家被人做局，产品实验浓度屡次三番不达标准，后来更是有公司内部人员被买通，造谣盛家吃热血馒头，赚黑心钱，加上团团又出了那种事，公司股票直线下跌。”

“财务的流动资金已远超负荷，说是即将宣布破产也不为过。”

男人后背略显弓弯：“爸爸是真的没办法，女儿丢了却没能力去救，我也很心痛，你能理解吗？”

“所以就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大义放弃养了十九年的女儿？”

盛景如起身吐出两个字：“虚伪。”

走之前，他听见盛名山喃喃低语：

“是我对不起团团，是我对不起她…”

不知为何，心口猛地滞住。

他微微侧目，瞧见男人浓黑的头发里掺了大半银丝，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瞬，盛景如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也会老。

是真的老了。

半头白发，真成……小老头儿了。

意识到自己竟对盛名山心软，盛景如忙回过神，扇了自己两巴掌，大步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