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陷春潮(8)
望向桑葵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怜悯。
也只有怜悯。
盛父烦躁转身,憋着一口气打电话命令道:
“现在、立刻、马上派人去把盛少爷请回来,不听话,就绑了带回来!”
“连一个十九岁的孩子都跑不过,你们是废物吗?”
“再抓不到人,工资也别要了!”
桑葵盯着盛父的背影,眸子中难掩羡慕。
重活一世,桑葵对很多事都看淡。
可是……谁又不想尝尝被爱的滋味呢?
盛景如唾手可得的,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望尘莫及的。
可惜……
盛景如到现在都没意识到。
人性是复杂的,爱也是。
回到卧室,床上躺着一只粉红色兔子玩偶,和上辈子江峤死时抱着的一模一样。
玩偶是一对,他和江峤一人一个。
桑葵轻柔抚摸,不知不觉鼻头就又酸了。
上一世,陆豪不知使什么手段成功挤掉哥哥上位。
继承公司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和一批清秀男生掳了来,关进地下室折磨。
一开始,凭借江父江母的人脉,江峤和陆豪还能勉强旗鼓相当。
可后来,不知怎么,公司突然搞破产。
然后,还在伦敦读研究生的江峤就跳了楼。
桑葵不敢想,江峤是怀着什么心情决定抱着玩偶一起结束生命。
是得知自己死了的消息么?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许是太疲惫,桑葵抱着玩偶很快就睡着,半夜是被吵架摔打声迷迷糊糊叫醒。
盛父在咆哮。
盛景如在笑。
“爸,合格考而已,您怎么像丢了命根子似的!”
“啪!”
桑葵能感觉到盛景如被扇偏头,然后漫不经心抹掉唇角血迹。
这是他标准动作。
相处的十多年里,他的一举一动,早已渗入骨血,成为刻在脑子里的习惯。
“盛景如,合格考不参加,学你以后也不上吗?!”
“你想不成器,日后被陆家超越吗?”
盛景如散漫轻笑,话语中透着冷意:“可以吗?我考虑考虑。”
盛父气得胡子直翘。
很难想象,儒雅矜贵的商人,是怎么被盛景如一步步逼成泼妇的。
“告诉你!下次合格考是我豁出去这张老脸给你用钱砸出来的,后天必须得去!”
“你妹妹丢了,以后你就是盛家的继承人!”
“盛名山,你可真恶心。”
盛景如声音倏地冷下,冰得如腊月寒天:“以后我的事儿,你、你们都少管。”
“连女儿都看不住的人,没资格管我。”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桑葵和团团长得那么像,你看到他的时候,有没有一分一刻感觉到愧疚?”
过了许久,盛景如自问自答道:“你没有,从来都没有过。”
“在乎的,只有利益,和那早晚有天会破产的破公司!”
“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公司早晚有天得破产。”
“啪!”又是一巴掌。
盛父声音愤怒到极致而颤抖:“盛景如!你混账,我天天这么拼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盛景如笑得不着调:“为了我吗?那真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砰得一声,像是房门被摔上。
此后,世界仿佛陷入沉睡,寂静得无限放大蝉鸣嘶叫。
桑葵躺在床上,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碰见正拿着尤克里里出门搞音乐的盛景如。
“吃早饭了吗?”
盛景如讶然,没想到桑葵会主动搭话。
他揉揉发顶,语气犯冲:“跟你有关系?”
桑葵充耳不闻:“我去烤面包片,吃了早餐再走。”
“我凭什么听你——”
盛景如嗓音戛然而止。
视线落到桑葵被陆豪打破了皮的侧颈,皱眉:“伤这么严重?”
自己昨天很使劲?没有吧?
“没事。”桑葵指尖轻颤了颤,厨房里的水汽凝成水珠,落在他浓密的睫毛。
他一言不发,双手笨拙地往面包上涂果酱,像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盛景如不由站住脚步,心里努力回忆昨晚。
想着想着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排黑线。
他伤多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被打也活该!
谁叫他那么没眼力见往上凑?
全京市都知道团团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就他不知道?
桑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饭好了,过来吃?”
盛景如瞪大眼睛。
“不要,你拿我试毒呢?”
桑葵语气真切:“我第一次做,可能卖相不好,但很好吃的。”说着拎起一片叼起,咬了一大口。
含糊不清地说,“还有牛奶和醒酒汤,你昨天喝了太多酒,喝下去胃会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