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并没有逼迫他的意思,毕竟明光这样的人,能够频频不顾礼法规则,现如今与她在这里背着父亲盟誓互许终身,已经是踏入了“雷池”,碧桃有的是耐心等他……
“夫人。”
碧桃神色骤然一怔。
此间乃是竞赛的星界,天道虽然也受天界管辖,他们这些人却不属于“此界”。
非此界之人,便不受此界的规则约制。
因此这誓心石,在碧桃看来就是走个过场。
可是卫丹心开口,叫了她“夫人”。
这一句出口,才是真的无可挽回。
明光天生判罚之音,音落,乾坤既定。
百余年,碧桃仰着头,望着九天之上最高处岸立的金乌鸟,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如今金乌振翅,自高台飞落,碧桃张开双臂等待多时,终于等到了金乌鸟投入了她的怀抱。
经年在旁人看来痴心妄想的执念,在今夜一朝得偿所愿。
碧桃一时之间都不知作何反应。
满心只有一句令她双耳嗡鸣,骨骼焦酥的“夫人”。
卫丹心见到碧桃因他一句“夫人”,神不附体,原本羞赧已极,忐忑难安的心绪反而沉淀下来。
他收起誓心石,揣在自己的心口处,空出手拉住了碧桃的手臂,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
头搁在她的头顶上,抬眼看向漫天繁星,再一点点收紧双臂。
他这一刻,比无所适从的怀中人,还要目眩神迷,他其实站不稳了,这才拉着碧桃撑一撑他的身体。
他觉得不是娶了一个女子,而是用几句轻飘飘的誓言,便将整片星河,天地日月,都一股脑纳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桃桃,一人可抵世间万物。
两个人傻兮兮地在外面拥抱了好久,无声沸腾的心潮才总算是堪堪平复。
手拉手回到了屋子之中,卫丹心从他的内室,找出了一小壶原本用作疗伤的药酒。
以灵力温了,两个人便以这药酒作为合卺酒,交杯喝下,权当补齐了方才念诵婚礼誓言的步骤。
而后卫丹心又取了一把小刀,分别割掉两人的一缕头发,用绳子细细扎在一起,垂头坐在桌子边上,一点点地将其编织成一束。
屋内的长明灯并不会闪烁不定,可是碧桃坐在桌子边上,看着明光亲手为他们两个人“结发”,只觉得眼前发花,似有千万焰火,裹挟滚滚风雷直冲云霄。
他让碧桃心动的地方,从来不只是因为他的容色无伦,世无其二。
而是就像此刻一般,碧桃永远都能够预料到,他若当真动心接受,便会如此认真对待他们的情感与一切。
她静静地看着她的小明光,他修长如玉的指节,笨拙却认真地勾缠着他们的发丝,生怕系不紧,每编织一小节便要系上一次。
桌子下面还不忘用腿时不时地轻撞她一下。
每每转过头,朝着她看来的视线,情愫再不遮掩,浓稠到碧桃被看一眼,都觉得窒息。
“桃桃,你觉得如何?”卫丹心终于编好两人的发丝,举到了碧桃的面前给她看。
碧桃还能说什么?她笑着点头,手肘撑在桌子上,抵着额角,此刻是真的醉了。
心醉神迷。
这种感觉就像你追着跑了许久的猎物突然停下,不仅不怕你不凶你,甚至心甘情愿钻入你设下的陷阱之中,眨巴着眼睛等待你收网。
碧桃失笑,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猝然抱个满怀的金乌鸟,竟不知从何下口……
“那你带着还是我带着?”
“嗯?”碧桃有些出神,没听明白。
卫丹心那双熠熠的金瞳之中,露出了嗔怪之意,把编织好的头发,盘成了一团,起身拿了个崭新的荷包,小心地放入其中,然后拴在了自己的腰上。
卫丹心的手指不断地抚摸着腰身之上的荷包,唇角压不住地弧度上翘,看了碧桃一眼,分明想要,却还找理由道:“你太粗心,还是我带着吧。”
碧桃挑眉,她粗心?
好吧,她粗心。
等到明光恢复记忆,碧桃准备在他扔掉或者毁去之前要回来。
往天上带猪蹄有些难度,但是带一缕头发应当不难。
卫丹心回到桌子旁边,又想了想,他这里没有红烛,就在屋子里又点了一盏长明灯,凑成了一双。
碧桃忍俊不禁,看着他老高的身形晃来晃去,里屋外屋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奈何他素日衣物和所用皆为淡色,找不出什么颜色鲜亮的布料代替“红绸”,就只好作罢。
最后卫丹心终于绕回到了碧桃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碧桃,面色不知怎的,红得简直要滴血。
他甚至闭了闭眼睛,鼓起了毕生最大的勇气,牵起了碧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