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梦笔(11)

作者:海柘 阅读记录

我终于重新修成人形了么?

太阳逐渐升起,天空里最后一颗星辰拖着一道长长的白光划下来,似水般漫过窗子缝隙,变成丝丝缕缕的细线交织缠绕成人形。化作一个朗目疏眉的青年,他手持一柄十二骨洒金小扇,神仪明秀,周身仙气缭绕。此人正是弥轮仙女之次子金虹氏。

他将蝉衣剑递给我,说:“姜云,可以回去了。”

我接过蝉衣剑,三年恍若隔世,剑身百草纹饰依旧,剑柄触手生凉未变。

我叫姜云,是神农氏后人,现今正好二百岁。许多年前父亲自觉神明的生命漫长无趣,便决定再入轮回做个凡人。临走前,要将《神农百草经》传于我,让我掌炎帝一职。但若要成为正神,须得历退病、□□、妄心、魔镜、真空、换骨、苦海七大劫。我在历墨镜劫时受了重伤,魂魄误打误撞跌入了一只过路的倒霉兔子的身体里,坠入凡界,而今终于重新修成人形。

不偏不倚,正落在这竹楼前。半昏半醒中仿佛有两个人影,奈何我当时意识混沌,竟不知他们将我挪到了哪儿。醒来时,只剩下一个四五岁小男孩坐在我的面前。大抵是他救了我。

一个春夏秋冬,又一个春夏秋冬,弹指间便过了三年。我看着熟睡的顾氏小男孩,从他将我抱回来起,就日日照顾我,夜里也搂着我入眠,今日突然要离开,倒真有些不舍。

金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怎么,不愿回去了么?”见我不说话,他又缓缓叙道,“倘若不舍,再多待两日也无妨。”

我想了想,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一个凡人而已,还是早些回去罢。”

窗外草木微微颤动,湖中游鱼相游相戏,往来翕乎。

临走时,我抱了抱他,问金虹要了一个玉坠。我靠在他额上说:“我受伤坠入凡界,你救了我,多谢你的恩情。人太脆弱,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难免,此物便可保你一世平安。”

转眼这事儿到现在已过去了十年,起初几天,我还会坐在云端俯瞰那座竹楼,俯瞰竹楼周围的芍药花开花谢,隔着万里长空守护他安好。只是后来一段时间我忙着帮父亲打理政务,无暇顾及他,久而久之便渐渐忘了。

某日得空,时光静好,我坐在三珠神木下剥莲子。此时太阳刚刚露出半个头,天边云卷云舒,美妙苍茫。金虹金蝉二兄弟很不客气地坐在我边上,金蝉一边偷吃我剥好的莲子一边说:“前两日我下凡,碰见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要不要听?”

我心想弥轮仙女那么厚道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对不厚道的兄弟。我说:“你讲。”

“近来应天城瘟疫闹得厉害,祈福的人变多了,我的东岳庙香火鼎盛,便难得下界去瞧瞧。岂料,无意中见着一个手欠的偷了一位少年公子的玉佩,那少年发现后急得不行。我走过去问他想许什么愿望,他说想求得所有患病的人都健康起来。我觉得有意思,便又问他的名字,”他顿了顿,眼中攒出两分笑意,继续道,“你猜他是谁?”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一个玉坠子。

边上一本正经的金蝉补充道:“你该去历最后一个□□劫了。”

金虹说:“你是神农氏后人,这疫病你能治。这坠子是当年你送给顾氏的,我从窃贼那里拿回来的……你亲自去交与他吧。”

我瞪着眼睛不服道:“凭什么别人历□□劫都是女人,偏我的对象是个男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

金蝉继续端着架子一本正经:“近来月老告假去南冥游历了,神职空虚,兔儿神便暂时顶了上来,他说要拿你试试手。”

金虹在边上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碧绿的通灵玉被日光照的晶莹剔透,明晃晃的一下触动深埋在记忆里的一根弦──人太脆弱,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难免,此物便可保你一世平安。

四月的风吹来了时雨,我郁闷地撑着伞踏过天地结界,故道两旁落英满地,云霞碧处曦色浩渺。

根据通灵玉的指引,我来到了竹楼前。透过几丛药草看见一个正在给人诊脉的少年,少年肤若凝脂,檀口含丹,一身白衣,才刚到束冠的年纪,这应该就是他了。犹记他十年前还长着一副扎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脸,不想如今长开了竟如此俊俏。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朝这花木杂生处微微抬眼,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锦衣华服的行头不大合适,心说幸好有这茂盛植物作掩护,大抵他没有看到我,便摇身变出一袭素净青衣,拨开重重枝桠坐在离他不远处的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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