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前的一个酒坛都已经喝空了,棠溪珣把玩着酒杯,半睡半醒地靠在座上,眼睛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因为昨日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揉得不能穿了,棠溪珣换了件青绿色的长衫。
这是个很特别的颜色,只有气质优雅飘逸的人才能穿得好看,而且也有些过于凄清,可是在棠溪珣的身上,却别有一种款款如流水清波的柔润婉约。
推开门见到这个人,管疏鸿刚才还充满焦灼的心也突然平静下来,一股温柔的情愫慢慢涌上。
他忘了自己刚才找人时是多么的急躁辛苦,放慢了脚步,走到棠溪珣身边,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怎么不回家呢?”
棠溪珣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管疏鸿一眼。
他的眼中带着醉意,不像往日那般黑白分明,那濛濛的雾气被天光一映,显得很好看,很多情。
管疏鸿自己不爱喝酒,只觉得酒色财气全都是丧人心智的东西,但此刻,棠溪珣身上的气息却让他也有了些微醺的醉意。
“是你啊?”
棠溪珣的口齿稍微有些不清,音色却更加的软:“你怎么来了?”
管疏鸿先去要了一碗醒酒汤,这才在棠溪珣身边坐下来,手臂展开,就把棠溪珣整个椅背都环住了:“看你许久不回家,有些不放心。”
“家?”棠溪珣笑了笑,说,“我哪有家,我没家。”
管疏鸿很少听他说这样的丧气话,不觉一怔,道:“怎么了?”
说着,醒酒汤也送过来了,管疏鸿又试了试温度,送到棠溪珣的唇边喂他。
棠溪珣闻着那味就皱起眉,稍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就推开了管疏鸿的手。
“难喝,不要。”
他这样子弄得管疏鸿哭笑不得,自己尝了一口觉得还好,就说道:“哎呀,怎么啦?我们棠溪公子这么勇敢,也会怕苦吗?”
但是不管说什么,棠溪珣就是不肯喝那醒酒汤,管疏鸿看他醉得也不算太厉害,便没有勉强,换了盏茶喂他。
他拿茶杯的时候目光一扫,见棠溪珣对面也有杯盘碗碟,知道他应该是见了什么人,故而影响了心情。
想起棠溪珣刚才的话,管疏鸿心中不免十分怜惜,揽着他低声说:“我们在一起,就都有家了。”
棠溪珣叹了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
他说:“我为人不好,又刻薄,又恶毒,又极端,还爱算计,所以我打生下来就遭报应……”
“胡说什么!”
即便是两人没在一起的时候,管疏鸿都未曾对棠溪珣大声说过话,此刻却不禁有些薄怒,截口打断了他,说道:
“你哪里不好了?你分明就像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你性情果敢,人又聪明,这世上根本没谁能及得上你!”
棠溪珣愣了愣,被管疏鸿的话给夸张到了。
即使他脑子因为醉意而不太清醒,也不免冒上来了一股好笑。
——他像神仙?拜托,管疏鸿忘了当初是怎么被他下药算计又纠缠的了?这话简直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可管疏鸿却丝毫没有半分玩笑或者讥讽的神色,把棠溪珣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盯着他认真地问道:
“你同我说,是不是又是谁欺负你了,说你的闲话,才让你这样多想?我去给你出气去!”
他的眼眸深处,满是关切和深情,让棠溪珣的呼吸一定。
——你到底是真的好骗,还是假的好骗啊?
这个念头从心里闪过,棠溪珣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这般带着醉态的一展颜,只笑得似一场芳华清梦春江秋月,万千繁花悉数开盛在眼角眉梢,尽是倾国绝代。
管疏鸿屏住了呼吸,几乎看得痴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将棠溪珣更加用力地搂在怀里,地面上,两人的影子重叠成一个,再也无法分辨清楚。
那个总是在心里徘徊的坏念头又在此刻涌了上来——
就让他死在此时,死在棠溪珣的身上,让时间将此刻的幸福永远停留凝驻。
“阿珣……”
管疏鸿的声音哑了,轻轻叫着棠溪珣的名字,棠溪珣似乎应了一声,管疏鸿忍不住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
“阿珣。”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从一开始,棠溪珣身上的气息就让他那么迷恋,怎么也闻不够。
昨日在床褥间捕捉的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此刻终于可以清晰地触及,真让人如同上瘾一样情不自禁。
细碎的亲吻落在洁白的耳垂和后颈上,管疏鸿的身子滚烫,不禁情动,低声说道:
“你不要难过,不然我的心就像碎了一样。你相信我,我们在一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会让你有一个世界上最美满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