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珣终于慢慢地将头靠在了管疏鸿的怀里,又抬起眼看着窗外。
外面的夕阳正在慢慢地下沉,整个世界仿佛是橘红色的,就像管疏鸿的拥抱,暖暖的,宽厚而温馨。
那一点橘红的微光从窗户的缝隙照进来,也好像照进了心的缝隙。
棠溪珣闭上眼睛,忍不住将身体的重量放在管疏鸿身上更多一点,就好像不由自主被火光吸引的飞蛾,想要沉溺在此刻。
而他明白,管疏鸿给出的温度并不会灼伤他,只会让他温暖。
“前世,太子逼宫之后,我就被贬到了存州为官……”
棠溪珣终于开口说了这句话。
管疏鸿不禁深深地看着自己怀里的人。
他知道要试图开启内心对棠溪珣来说是多么困难,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信任了自己。
管疏鸿聆听着棠溪珣的讲述,在甜蜜中隐隐感到一丝酸楚。
棠溪珣向他妥协,可他也同样是心甘情愿地落入对方危险而甜蜜的陷阱,无论是否会粉身碎骨,也不可能再回头。
所以,哪怕棠溪珣的话让他自责疼痛的像快要死掉一样,管疏鸿还是认真地聆听着,像终于可以陪着棠溪珣一步步走过那片荒芜寒冷的风沙。
等到棠溪珣都说完了,管疏鸿心疼地搂进了他,喃喃地说:“对不起。”
他说话的时候,感到了自己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那是刚才听棠溪珣说话的时候,将牙关咬出了血。
棠溪珣闭了闭眼睛,却感觉到从重生以来一直沉甸甸堵在心头的那一块块垒仿佛松动了。
原来,将自己的痛苦说出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不管怎样打定了主意,要孤身去走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心里终究还是渴望着有人理解,有人陪伴。
棠溪珣说:“其实我已经不恨你了。”
一开始刚刚重生回来,得知了前世那些人的结局,他的心里满是怨愤和不甘心,再加上系统那本书里的剧情,让棠溪珣实在觉得,管疏鸿这种无耻的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对管疏鸿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带着想要这个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决心,所以反而顺畅无比。
那时候他简直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和管疏鸿之间的关系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书上那卑鄙无耻的暴君,变成了肌肤相亲的枕边人。
随着他们不断地磨合与了解,惨白的文字也成为了带着体温的血肉。
棠溪珣发现,自己书写出来的剧情越多,越是无法再纯粹地恨,肆意地报复。
因为,他也是个深深融入其中的书中人了。
棠溪珣有时候不愿意去想这些事,即便有了床榻间那些亲密,他有时候都会恍惚,觉得自己不明白管疏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坏。
现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对自己这么好。
前世与今生如此巨大的反差,让棠溪珣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是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直到今天,一切都被管疏鸿给戳破了。
靠在管疏鸿的怀里,将一切都说出来,棠溪珣突然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已经没有那么恨了。
一切不过是命运而已,谁都没错。
“你是昊国人,又是皇子,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并没有错,登基为帝也没有错,如果我是你,说不定我会做的更绝。”
棠溪珣很懂事,很理智地说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尖上传来一种细微的、切割似的疼痛。
“上一世咱们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所以谈不上背叛,也没什么对不起。”
棠溪珣说:“你为你,我为我而已。”
管疏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现在平静的棠溪珣像一块滑溜溜的玉石,根本找不到缝隙,反倒让他的心里更加慌乱。
因为棠溪珣说“不恨了”,可恨的反面并不是爱,而是不在乎。
是的,一切道理都讲得通,可是“能够理解”,又怎能抵消他真实受过的伤痛?
一个独自面对过死亡的人,心里会留下怎样的空洞,管疏鸿一想就觉得有种窒息般的难过。
这可是他的阿珣。
娇生惯养,意气风发,他本该有着显赫的,令人欣羡的一生,这辈子都被爹娘兄姐宠爱,被爱人捧在手心上,最后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情到深处,没有语言能够形容那种感同身受的创痛,于是他在棠溪珣的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这次的吻很浅,很轻,只是用最温软的部位轻轻地厮磨,棠溪珣静静地闭上眼睛,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
但紧接着,舌尖就从齿间咬合的缝隙灵活地探了进去,并趁机撬动、占领,在这样的交缠之下,棠溪珣的身子发软,被管疏鸿趁机轻轻地放倒在床上,手掌极尽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