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霍同志作为小季同志的家属和我们项目委托的陪护人员，在医院里，还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员的骚扰和攻击？”

季卫国惊骇地看向霍北。

这个泥腿子，居然恶人先告状！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到陈部长那里去了！

“陈部长，您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季卫国急忙辩解，“那个霍北，他……”

“他怎么了？”陈部长打断他，

“他是我们农机厂项目正式聘请的第一施工监理，是小季同志最信任的战友。”

”我把小季同志的安危托付给他，就是信任他。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陈某人过不去，就是跟我们整个农机厂项目过不去！”

这番话直接给霍北的身份盖了章，定了性。

季卫国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乡下人，怎么就成了项目的监理？

还成了陈部长面前的红人？

“至于你，”

“季卫国同志，你的家庭问题，我本不该过问。“

”但是，如果你的家庭问题，影响到了我们项目的总工程师，影响到了我们省重点项目的进程，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分清主次。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让小季同志康复。任何不利于他康复的人和事，我们都会严肃处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季卫国站在那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身后的季成宇，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周围的医生护士，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父子。

完了。

这次，是彻底栽了。

在陈部长这种级别的人物面前，他那点科长的官威，就像个笑话。

“是……是，我明白，陈部长。您批评得是。”

季卫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头垂得低低的，再也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明白就好。”陈部长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他转过身，对霍北的态度又缓和了下来：

“小霍，你放心。我已经跟院方打好招呼了，小季的一切治疗，都用最好的。费用的事，你不用操心。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又对院长说道：“郑院长，小季同志是我们省里的宝贝疙瘩，你们医院，一定要尽全力！”

“是是是，陈部长您放心！”郑院长连连点头。

安排好一切，陈部长又拍了拍霍北的肩膀，才带着人离开。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但气氛，却尴尬到了极点。

季卫国父子俩，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灰溜溜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霍北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一道缝。

一个护士探出头，对霍北招了招手。

“霍同志，病人醒了，他想见你。医生说，你可以进去看十分钟，注意不要让他情绪激动。”

霍北的心猛地一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季星然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

他的目光，从霍北进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霍北走到床边，轻轻地握住了他没有打针的那只手。

冰冷，无力。

“我……听见了。”

季星然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动了动，声音微弱。

“听见什么了？”霍北柔声问。

“……陈部长……还有我爸……”

季星然的眼睫毛颤了颤，“你跟人打架了？”

霍北心里一酸，差点没绷住。

这个人都病成这样了，脑子还这么清楚。

“没有。”

霍北摇了摇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季星然被他这个蹩脚的借口逗得，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却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别说话了。”霍北连忙给他顺气，“好好休息。”

“霍北……”季星然喘匀了气，执着地看着他。

“嗯？”

“别走。”

“我不走。”

霍北俯下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厂里。你不是说，要造出全中国最好的拖拉机吗？”

“我等着给你当监理，当你的……孙子。”

季星然的眼睛里，终于漾起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像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霍北整个灰暗的世界。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

护士进来提醒，霍北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