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巨大的废墟。倒塌的高楼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刺向污浊的天空，如同巨兽残破的肋骨。断裂的混凝土板层层叠叠，形成怪异的斜坡和危险的深坑。视野所及，尽是灰黄、铁锈红和焦黑的色调，被一层厚厚的、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辐射尘埃覆盖。没有绿色，没有活水，只有风卷起尘埃的呜咽和远处不知名金属构件在风中摇晃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死寂，荒凉，绝望。这就是“资源枯竭的末日废土”这个标签最直观的诠释。

胃里有了点微弱的支撑，虽然那感觉更像是塞进了一块冰冷的石头。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回来了一丝丝。木青撑着身下粗糙的混凝土块，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坐了起来。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她强迫自己稳住，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片绝望的风景。

倒塌的建筑，扭曲的金属，无尽的瓦砾……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几十米开外，一片半埋在瓦砾中的、巨大的、锈蚀变形的金属牌。那牌子倒扣着，边缘卷曲破烂，但依稀还能辨认出上面被腐蚀得模糊不清的字体和符号。

“……南……工业……区……”她眯起眼，艰难地辨认着那些残缺的笔划。锈蚀的痕迹如同丑陋的疮疤覆盖在金属表面，但几个关键的字形在脑海中迅速拼凑、检索。

工业区！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她混乱的意识里激起了涟漪。她的专业背景——环境工程——那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关于工业布局、污染治理、尤其是水处理的知识碎片，在这一刻被强烈的求生欲粗暴地唤醒，闪烁着微光。

工业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曾经的集中用水点！意味着复杂的管网！意味着为了满足生产需要，必然存在大型的取水、储水、甚至处理设施！即使在灾难之后，那些设施可能损毁、泄漏、被污染……但核心的结构，取水点，储水坑，它们的位置不会凭空消失！尤其……酸雨坑！工业区为了处理酸性废水或者作为应急缓冲，通常会有专门的酸性污水收集池或者中和池！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部分绝望的寒意。心脏在干瘪的胸腔里猛地搏动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泵入了一丝滚烫的希望。水！干净的水源！这是比食物更迫切、更致命的生存关键！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钉在身旁的男孩脸上。男孩刚把自己那块小小的黑馍艰难地咽下去，正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掌心残留的碎屑，像只饿极了的小兽。接触到木青那骤然变得极其明亮、极其锐利的眼神时，他吓得往后一缩，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惊惧。

“你，”木青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碎石砸在地上，“叫什么名字？”她需要确认这个“拖油瓶”的称呼。

男孩被她慑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小声嗫嚅道：“…小…小树…他们都叫我小树……”声音细弱蚊呐。

“小树。”木青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温度，纯粹是确认一个代号。她抬手指向远处那片锈蚀的路牌废墟，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听着，小树。想活命，现在就按我说的做。”

小树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又看看她冰冷得没有一丝波动的脸，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带我过去。”木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去那块铁牌子下面。现在，立刻。”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命令。不是姐姐对弟弟的叮嘱，而是一个挣扎求生的首领对唯一可用下属的绝对指令。她必须尽快确认自己的猜想，必须找到水！每一分每一秒，身体的脱水都在加剧，虚弱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

小树被她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住了，那眼神里的东西他从未在“姐姐”眼中见过——冰冷、坚硬，像废墟里那些最锋利的碎玻璃。

他不敢再问，甚至不敢迟疑，用力地点点头，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长期的饥饿让他的动作也显得虚弱无力。

木青深吸一口气，也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双腿像灌满了铅，又软得像煮过的面条，刚一站直，剧烈的眩晕就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她猛地伸手撑住旁边一块突出的、冰冷的钢筋断茬，尖锐的锈蚀边缘瞬间刺破了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这痛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为之一清。

第39章 废土觉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