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弟子只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华远真人不理解儿子既然喜欢景渊，为什么又跟狐妖那么黏糊。

是不是随他娘了？

想到公主府那些姿容俊美的面首们，他这个没有名分的亲爹痛苦地闭上眼。

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他就算是沈钰的亲爹，也解决不了。

只要儿子活着，感情关系混乱点就混乱点吧。

只能对不住他的大弟子了。

你师弟比你小那么多岁，又因为预言导致命运跟你捆绑在一起，他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你这做师兄的除了把他原谅还能怎么办？

秘境里，景渊和宗晏相处的气氛远没有沈钰在场时那么熟悉，不过也没有沈钰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

他们也正想起在玄元大陆的华远真人。

“师父一直都是知道这些事的。”

宗晏开口，并非疑问，他心中早已经笃定这一连串的故事。

景渊捡起凶兽巢穴里的藏宝，语气平淡：“师父并不知道周女士和长公主可能是同一人，也不知道沈钰在做他的孩子之前，早就有在这边的一世记忆。”

宗晏袖口连血都没沾到，两人闲庭信步，仿佛刚才根本没有经历什么战斗。

眼下的谈话比秘境中的危险更让他们警惕。

他们只是相信彼此会保护沈钰，不会破坏回到玄元大陆的计划，但在其他方面，信任全无。

景渊始终认为宗晏是那个蛮不讲理的外来者，打破了他和师父铺的路，才会改变沈钰的命运。

而宗晏也认为景渊是会害死沈钰的既得利益者。

他们出身的宗门和周家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一方是为了延续玄元大陆整个修真界的传承，另一方只是为了家族而已。

就像景渊的身份和周云琛也没有区别。

或许景渊从来没有想过杀死沈钰，反而始终寻找改变既定结局的办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宗晏原地坐下，铂金色的长发随风微动，天边有隐隐的雷声传来。

方才还疾言厉色的狐妖此刻微微垂眸，倒像是不染尘埃的谪仙。

“劳烦师兄为我护法。”宗晏闭上眼睛：“师兄不要想着趁机对我不利，你也清楚，宗门内部究竟会怎么对待小钰。”

景渊皱眉，冷冷地开口：“小人之心。”

宗晏并不理会这点言语上的冲突。

不过是龙君又一次破防罢了。

反正他这个“奸佞”是做惯了的，小人之心又如何？

哪里有什么真君子。

宗晏和沈钰都想过杀掉景渊，沈钰可能是一时之气，但宗晏绝对是深思熟虑。

因为顾及沈钰，才放弃了。

景渊对宗晏的心情也是一模一样。

一边想着该趁机解决掉这个危险分子，一边脑海里又闪过沈钰的脸。

算了。

他敢动这狐狸精一根毛，沈钰都得再捅他一次。

他还记得宗晏在魔界起事时，沈钰得到消息，连夜要溜下山奔赴魔界，被他和师父拦下。

沈钰急坏了，却并不肯哭出来，反而很倔强：“宗晏有危险，我得去帮他。”

那时候景渊就很想问，小钰，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宗晏呢？

为什么只对宗晏这样不顾一切，为什么只在宗晏身边才会肆无忌惮地哭和笑？

他没有在这个世界和沈钰相处的记忆，他所见到的，一开始就是说着爱慕他，却又对宗晏毫无保留的沈钰。

景渊觉得沈钰在透过他看向一个影子。

在看一个只存在于沈钰心里的人。

那个人不是他，也不是宗晏。

沈钰在他身上投下了这样的关注，似乎是希望他和那个人一模一样，但凡他的表现与沈钰的预想背离，沈钰就会很失望。

所以他一而再地拒绝沈钰的示好。

最初是天之骄子尊严被挑衅的不满，后来......他也在自己不知不觉对沈钰的关注里，陷了进去。

他希望沈钰喜欢的是真正的他，而不是与他相似的什么人。

对于宗晏的一些“挑衅”，景渊从未放在眼里，他那时候想着，不过是连替身都做不了的狐妖罢了。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沈钰所凝望的，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他。

也是他自己让沈钰陷入了兄弟不像兄弟，情人不像情人的混乱里。

他改变不了过去，也左右不了未来。

那点摇摆不定的骄矜，让他彻底失去了走进沈钰心里的机会。

以至于现在要给狐妖护法。

景渊握紧了手中的剑，剑灵感知到主人的躁动，发出不安的嗡鸣。

这原本是一对的灵剑。

他的剑和他一样，也永远失去了另一半。

不再被沈钰承认的那把剑，生出的灵智已经快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