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都要抛下我？”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为什么要让我亲手......”

后面的话化作了一声呜咽，消散在空气中。

林斯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如同以往每一个安抚他的瞬间。

“明灯，我们五个人中，你年纪最小。”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我们一直都最宠你，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希望，那个人是你。”

晦明灯猛地抬起头，泪水纵横的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痛苦。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

声音在狭窄的山洞里回荡，带着破碎的回音。

“是！你们伟大！你们无私！你们偷偷让影障入体，说是为了保护我！可你们问过我吗？问过我愿不愿意被这样保护吗？”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口被撕裂般的难受。

“现在又要我亲手一个个杀了你们。”

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考虑过我往后要怎么活着吗？每一次闭眼都是你们的血！你们让我怎么办啊！”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语无伦次，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抽泣。

那哭声里带着绝望，带着被抛下的恐惧，带着无法承受的巨大重量。

林斯夏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眼中充满了怜惜与不忍。

等他稍稍平息，她才缓缓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傻明灯，我们怎么会没考虑过你？”

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

“正是因为知道你重情，知道你心软，知道你会痛，我们才更不能不这样做。”

“让你动手，不是因为残忍，而是因为我们只想死在自己最信任、最珍惜的人手里。这对我们来说，不是惩罚，是解脱，是最后的慰藉。”

她轻轻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已经逐渐开始泛黑，被影障侵蚀的双眼。

“而我们选择让你活下去，也不是随意决定的。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你足够坚强，足够善良。即使背负着这样的痛苦，你也一定会连带着我们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你看，你甚至连哭都哭得这么克制，生怕让我更难受。”

她勉强笑了笑，眼中水光闪烁。

“这样的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又怎么舍得不拼命去保护？”

晦明灯望着她逐渐涣散却依旧温柔的眼神，所有激烈的言语堵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一句。

他终究还是被他们牢牢护在了身后，连拒绝的余地都不曾有。

林斯夏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抽搐，影障的黑气在她的皮肤下如活物般游走，侵蚀着她最后的清明。

她努力维持着那个笑容，气若游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明灯，再、再喊我一次，像刚才那样，喊我一声‘林大小姐’，好不好？”

这一声请求，轻柔却带着无尽的怀念，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晦明灯最后的心防。

他望着她强忍痛苦，却依旧试图给予他最后一丝温柔的模样。

所有的挣扎，恐惧和不甘，在这一刻竟然沉淀下来。

泪水依旧无声滑落，但他的眼神却不再迷茫。

他缓缓地站起身。

手中的剑不再颤抖，被他死死握紧。

他向前迈了一步，剑尖微抬，对准了她眉心的方向。

林斯夏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决定，眼中闪过一丝解脱，那抹笑容终于变得安然。

她静静地，鼓励地看着他。

等待着重逢以来，她唯一向他索求的告别。

晦明灯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声音尽可能听起来平稳。

“好啊。”

他手腕猛地向前一送。

长剑精准而迅疾地刺出，冰冷的剑锋瞬间没入她的眉心，没有一丝犹豫，干净利落。

所有的痛苦、挣扎和侵蚀，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林斯夏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但那抹安然的笑意却永久地定格在了唇角。

晦明灯猛地抽回剑，身体因巨大的反作用力和内心的冲击而晃了一下。

他看着她缓缓倒下的身躯，看着那最终归于平静的面容。

“再也不见了。”

“林大小姐。”

话语消散在空洞的山穴里，再无回应。

第164章 往事

晦明灯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山洞里，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血腥气混着尘埃弥漫在空气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他环顾四周，曾经喧闹的五人如今只余下他一个，还有地上那些再也无法开口的身影。

一种极致的空茫攫住了他，他牵起嘴角，低低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