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桃垂下眸，自顾自坐到一旁不再开口说什么，免得惹了伏宴不快。

……

伏宴低头看着千桃。

几百年来的执念近在眼前，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敢靠近，不敢惊扰。

如若不是方才以为那小兽真会将千桃骗出来，他不会贸然出现在千桃面前。

他想过很多次倘若他出现在千桃面前，千桃会有怎样的反应。

也许千桃恨他，见到他，她或许会躲得远远的。

真当他出现在千桃面前，千桃没有躲避。她的反应最开始无疑给了他偌大的勇气。

她不排斥他。

伏宴那时心跳难以抑制地快了起来。

他没有想过，再见面时，千桃与他能心平气和地相对而立。

等心跳平复正常以后，伏宴方才慢慢缓过神。

他以为的心平气和，好像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

伏宴细细去打量千桃。

此时千桃坐在结界内的石凳上，她低着头，手指揪着裙摆。伏宴与她相识多年，虽说曾经做过太多错事，但他也记得，千桃这般模样，是在抗拒。

她抵触他？

这个念头甫一滋生，伏宴躯壳内便好似有无数只虫蚁在啃噬。

风雪变得很大。

这点风雪于伏宴而言无关痛痒。

然他心底好像落起一场大雪。

伏宴站在原地，茫然得不知所措。

他藏在袖摆下的手紧紧蜷缩。

那句他不会、也不可能伤害她，就这样堵在嗓子眼。她该是会抵触他的。

……曾经是他一次次伤她。

伏宴喉口紧了紧。

他无力地松开收拢的五指，默默地退往远处。

她怕他，那他，便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手中生出两只黑色蝴蝶，蝴蝶扇动翅膀，围在结界周围。那么，就由它们代替他，暂时代替他保护千桃。

听见远处细微的声响，千桃抬起了眸。

眼前一片苍茫，伏宴不知所踪。

千桃悄悄松了口气。

也许是错觉，千桃竟觉得，结界内温暖了不少。

……

伏宴离开后，跟在了靥魔身后。

他必须弄清他们为何到空柳秘境来寻找最后一个祖神。

祖神或许修为比不得新神，然祖神自开天辟地起便诞生了，他们见过的多、知道的也多。譬如有些失传的秘法，旁人一定不知道，但祖神却有可能知道。

很多年前，伏宴也为千桃来过空柳秘境。那时他在祖神住所外求了七七四十九日。

秘境内的时间，与外界大有不同。

于仙域而言是四十九日，于秘境而言，却如同过去四十九年般漫长。

所以他们是遇见了什么，需要找祖神。

越往前走便越凶险。

不过有伏宴暗中相助，靥魔顺利找到了祖神所住的地方。

靥魔与祖神，尚有几分交情在，况且伏宴也不会让靥魔也在这里等上四十九日。

于是便听靥魔追问：

“倘若失了情魄，当如何？”

伏宴心口微微一窒。

第355章

“失了情魄？”

祖神浮黎饶有兴致地听着。

靥魔犹豫了半秒，继续补充：“好像……心跳也没了，没法修炼。烦祖神瞧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浮黎身量只稍比靥魔矮上些许，蓄着少许胡须，他的衣着打扮放在凡间，便像个迟迟垂暮的老头。

浮黎沉思片刻：“死而复生，没有心跳正常，但为何会失了情魄，那失了情魄的姑娘如今又在何处？”

浮黎这般问起，算是答应帮忙。靥魔强忍下急躁道：“也在秘境之中，我叫她在中途等着。”

浮黎原也不想理会这些世事。

然这事着实有趣，再加上，他察觉到伏宴也在这里。即便伏宴并未现身，可他清楚，伏宴也是为这件事而来。

浮黎想起百年前。

伏宴曾经在这里跪了四十九年。

四十九年于他们而言确实仅仅是弹指间。可四十九年，也绝不算短，尤其是，伏宴在他所住的竹屋外，跪了整整四十九年。

寻常的仙，恐怕连一整日都跪不了。

当年他便觉着伏宴定非池中物，果然，到今日，他已踏入神境。

百年过去，伏宴已登神境，而他，也快要陨落了。

浮黎捋了把胡须。

今日这忙，有伏宴在，他算是非帮不可了。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他并未捕捉到。

他恍惚意识到，他老了。

曾经他广知古今，到现在，脑子却有些钝了。

他问：“她现在活得可还好好的？”

靥魔点了点头，忙又摇头：“不大好，各种灵药用着，身体却不见好。”

这小子急得很：“上神擅卦术，不若为千桃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