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司马给世子请罪。他说请世子许他再找一日,一日过后,他必定赶往始兴郡与世子会和。”
司马隽应下。
经历了山贼劫道,荒野露宿已是不可取。始兴郡就在不远,为免夜长梦多,司马隽决定连夜赶至始兴。
孙微乘坐的牛车已毁,幸而搬运行囊和干粮的马车还在。
殷闻让人将里头的物什腾出来,让孙微坐上去。
可因得近来雨水多,道路很是不好走。孙微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待到了始兴落脚,孙微只觉得昏昏沉沉,而后连夜起了高热,病倒了。
这宅院是谢霄早前就备下的。
阿茹不在,恰巧宅院里有几个仆妇,司马隽便将人打发去照顾孙微。
孙微觉得晕晕乎乎,待用膳更衣之后,她喝了药,便倒在榻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
梦中的大火将她全身的都烧透,就连怀中的躯体都快要化了去。
忽然,她觉得额头有一阵冰凉,好似天降大雨,浇灭了火焰。
好不舒坦。
她稍稍清醒些,睁开眼。
似乎看见了司马隽的影子。
她有些迷糊了。
他来照顾自己了么?
念头才起来,就被否定。那怎么可能?他可是司马隽。上辈子,他什么也不曾管过,这辈子……
这辈子……
前世和今世的种种,相互交错,让她分不清是幻是真。
她似乎又回到了寻阳城的大火之中。
司马隽冲过来,将她从摇摇欲坠的王宫之中救走。
“你为何在此?”孙微扯着他的袖子,睁大眼睛望着他,“你不恨我么?若非我,你不会沦落今日。”
你为何还要救我?
你不恨我么?
你该恨我……
她在梦中用力地拽着他的衣裳,如同抓住救命的浮木,却一遍遍地问,似乎想听到他的回答。
没有任何回答,只有那凉凉的感觉落在额头上,如同一阵抚平火焰的大雨。
孙微再度醒来时,天还没有亮。
灯台上,灯光如豆。
她清醒过来,发现不远处的榻上睡了个人。她以为是仆妇,可待得定睛再看,她发现竟是司马隽。
司马隽睡得很浅,许是察觉了动静,一下睁开眼来。
昏黄的灯光之中,二人的目光隔着几步开外对视。
“你醒了?”司马隽揉了揉眼,从榻上起身。
“妾睡了多久……”孙微张张口,只觉喉咙沙哑。
“一天一夜。”
司马隽说罢,走过来,替她倒了杯水。
孙微支撑着坐起来,将水喝了,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阿茹呢?”她想起了这个,旋即问道,“她回来了么?”
司马隽并未回答,只伸出手来,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孙微愣住。
那动作,很是娴熟,似乎已不是第一次。
“阿茹安好。”司马隽将她手中的杯子拿走,道,“她与邓廉在一起。”
孙微不明所以。
“我见到了那个叫海棠的女子。”
孙微看着他,片刻,回过神来,睁大眼睛:“世子去了妓馆?”
“不可么?”司马隽反问。
“自然不可,世子仍在孝中。”
司马隽看着她那严肃的模样,心想,明明病得有气无力,竟还教导他也要遵守礼法。
“夫人之意,不在孝中就可去?”他说。
孙微结舌。
“不在孝中也不可,”她旋即道,“被言官知道了,可要参本子。”
第197章 喝药
司马隽神色淡淡地,没有答话。
他将一碗药递给孙微:“郎中说了,夫人醒来之后,先服药再用膳。”
孙微看了看那汤药,旋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气,不由地皱了皱眉。
这是岭南这边专治风寒热症的方子,她从小喝到大,着实厌恶得很。原本去了建康之后,她已经两辈子没碰过,几乎已经忘了此物。没想到如今才回来,头一遭就是喝她。
司马隽看着她皱着眉,如同赴死般一口气将那药灌下去,嘴角抽了一下。
“我不曾去妓馆,只将海棠叫过来问话罢了。”他说,“那个叫祝阿深的匪首,不在此地。许是劫道大败,唯恐被捉,先一步溜走了。邓廉传信来,说他已经找着了阿茹,想陪阿茹先一步前往南海,我已经允了。”
“去南海?”孙微不解,“我等本就要去南海,她为何先一步前往?”
“据邓廉信中所言,阿茹在大庾岭遇袭那夜遇见了宁将军的旧部之子,名叫冼容。那冼容带了几人,只站干岸,似与祝阿深并非一伙。阿茹看他行踪诡异,便一路追踪,跟到了南海。他二人猜测,那祝阿深不过是打手,而幕后的主使,恐怕与冼容脱不开干系。”